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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学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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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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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门口有条狗

横财曾经可能是一条流浪狗,应该也没有名字,定居我家大门口之后,一心想着要发横财的妻子便给它取名“横财”。

我家的“五年计划”中原本没有养狗这一项目,但那个风雪交加的早晨横财却主动上门了。当时的横财还没有长成大狗,一身白色的狗毛脏兮兮皱巴巴的,像扔在地上的烂拖把布。

听到外面有狗的哀嚎声,七岁的小儿子便赶忙开了门出去,然后就惊喜地抱回了一只足球大小的流浪狗。我让儿子赶快把狗抱出去,并给他科普了流浪狗与病菌的相关知识。儿子似乎对我的科普知识兴趣不大,一言不发地抚摸着狗的身子,并且找来了他最爱吃的食物招待小狗。看着瑟瑟发抖的小狗,我也动了恻隐之心,决定等风雪停了再送走这个不速之客。

风雪持续了一整天才停,当时临近年关,孩子们不用去学校,一天里和小狗形影不离,相处很是融洽。我准备撵走小狗,让它继续流浪,两个儿子就轮番来给我做思想工作,希望我能够大发慈悲,收留这只可怜的动物。

我于是告诉孩子们,我其实也很喜欢小动物,关键是他们的妈妈不愿意养狗。我以为搬出妻子,孩子们就会知难而退,毕竟妻子在家里的威严是孩子们心知肚明的。

孩子们转脸去哀求他们的妈妈了,问能不能不送走小狗。他们的妈妈一脸惊讶,说她没打算把狗送走啊,然后说出了一句我们当地极著名的谚语:“来狗去猫,必有横财”,于是这条狗就有了它的名字。

冰雪融化,泉水丁冬,万物复苏的春天在最先开口的蛙声中悄然来临,但横财却开始焦躁不安。我家门口的巷道里忽然多出了许多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狗,整天盯着横财互相打斗。我们才明白横财是一条母狗,公狗们正在打它的主意。

那段日子,横财进食很少,整日和群狗在一起,加之门口的狗窝臭气扑鼻,本不喜欢养狗的妻子终于开始各种抱怨了。孩子们放学,总是会被大门口的群狗吓得远远站着不敢回家,过往的行人也需要随手在地上捡起石头防身。每到晚上,我家的院子里就狗来狗往,撕咬、狂吠声不绝于耳,吵得一家人及邻居夜不能寐,怨声四起。最苦的是我,几乎每晚都要穿着裤衩跑到院子里和群狗斗狠,这些狗个个机智敏捷,功夫了得,逃跑起来毫不含糊,翻墙跃屋如履平地,我基本上连它们的狗毛也动不了一根。

这些狗们为了争夺横财有时会互相撕咬,严重时竟至头破血流。横财这家伙居然也温饱思淫欲,甚至光天化日之下,大门口就开始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公狗乱搞,实在是有伤大雅,不够文明。想不到平日里乖巧听话的横财居然如此鲜廉寡耻,我决定放逐此狗。

一天下午,我趁儿子们不在家,偷偷把横财装进了事先准备好的口袋,学着东郭先生捆狼的样子,扎紧了口袋的绳索,随手把口袋丢入车子背箱,一口气开到了三十多公里以外的荒凉山头。我把横财从车上拖下来,扔在路边一棵光秃秃的榆树下面,就驾着车逃一般离开了。

晚上,没有了群狗打闹的声音,我却更加辗转反侧,入睡不能。半夜里,我忽然想到自己没有解开装有横财口袋的绳索,更加煎熬难耐。我原本打算把横财放在山上让它再次流浪,没想到过于紧张,竟然忘记了解开口袋的绳结。好容易又熬了两三个时辰,天空开始微微泛白,我就匆匆带了一些食物,驱车赶往横财的流放地。

一路上,我几乎一直在默默祈祷横财完好,越靠近横财的流放地越是紧张,真担心横财已经死在了口袋里。当我抓起口袋时终于松了一口气,破麻口袋空空如也,横财估计已经从口袋的破洞里逃生了。我朝四周望了望,晨光熹微,视线能及的范围全然没有横财的影子,叫了几声也没有狗跑来应和。

回家路上,我像当年刘邦听到韩信的死讯一样“且喜且怜之”,同时,准备好了一整套关于横财自己出走的谎话来应付两个儿子。

忽然不见了横财,儿子们很是着急,四处寻找,就连张大爷家的旧厕所,黄二婶家的破草窑这种常年无人踏足的地方也找了个遍,却还是不见横财的影子,儿子们也渐渐灰心了。

天黑,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居然发现微信“发现”栏里有未读的红色数字。我是一个做事特别谨慎,遇事瞻前顾后的人,因为工作原因微信中加有许多机关领导,所以我几乎不在微信朋友圈发布与工作无关的信息。偶尔发布,每个图片、文字也都要深思熟虑。我赶紧点开看时,却原来是自己发布了一条“寻狗启示”,并配有之前拍摄的横财图片,下面是朋友们的赞及留言。我很是愤怒,暴风骤雨般批评了正读六年级的大儿子一顿,我知道这是他的“杰作”。大儿子很委屈,站在墙角一言不发,默默流泪。看着孩子们垂头丧气、泪流满面的样子,我忽然好后悔自己刚才的莽撞,鼻子一酸,也差点流出泪来。我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觉得自己竟然如此残忍去对待一条善良的狗,实在是不可饶恕,但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就想着是不是该给孩子们道歉。但我还是鼓不起勇气告诉孩子们真相,又怕他们知道真相后太难过,并对我产生敌意。

夜晚照例难以入睡,迷迷糊糊中我似乎听到了狗的打斗声,赶忙从床上爬起来,披了睡衣跑向院子。月光和路灯下面,横财在两丈远的地方盯着我看,不停地摇着尾巴。我惊喜地叫了一声“横财”,它的尾巴摇得更快了,却不肯像平日一样即刻向前。两个儿子在屋里已经嚷嚷成了一片,不停地问我是不是横财回来了,并听到了他们下地穿鞋奔跑的声音。黑夜里,我忽然泪流满面,匆忙答应了儿子一声,就去给横财准备食物了。

那天晚上,我们家像过年似的,有说有笑到凌晨两点才睡。

如今,几年过去了,横财依旧居住在我家大门口,狗毛柔顺得像才打了洗发水一样。它发情时还和从前一样招公狗喜爱惹人烦,发情期过后就整天守在我家门口,不再与群狗同流合污,前后判若两狗。

横财是一条好狗,这已经成了我们全家的共识,但我对老家“来狗去猫,必有横财”的谚语却很有意见,看来全然不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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