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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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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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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烧香童子煎茶


1草堰老茶食

公公是极绅士的一个人。日子过得再苦,他个人身体再不行,来客了,依然会备茶,摆上茶食。茶杯用的那种玻璃的,上面绘着红黄花朵儿的,我老公多大,茶杯就多大了。原先有一桌的,陆续打得只有三两个了,不够的茶杯用吃饭的小二碗凑数。茶食大约四样左右:云片糕、麻花、小麻切、还有餜子。

乡俗里,茶食的出现,总伴随着重大的事件。喜事。结婚了,迎亲的新郎队伍,离开男方家时,坐成一桌,喝茶,吃茶食,欢天喜地奔女方而来。又坐下一桌,吃茶,就着茶食。新娘最后出场,坐在新郎身边,羞答答抿一口茶,夹一块糕,父亲或是长兄,走过来背起新娘,那边妈妈婶婶的,想起带大新娘的点点滴滴,种种不易,开始掩面而泣,做家宴的,熟练地收拾起茶食,还按品种分倒进不同的口袋里,不时拿袖子擦擦眼睛。她和新娘不熟,只是人同此心,看到做妈妈的千般不舍,边上的人陪着落泪是常有的事。

过年了。外婆总是拿一角红纸,包各种茶食,这次会有糖果,放在我们枕边,初一大早,要开口,先吃一口茶食,再说甜蜜吉祥的话儿。多好吃啊,常常一口气吃光红纸包着的所有茶食,那边吉祥话儿还没记得出口。外婆之后,妈妈继续这样的习俗。妈妈一直粗疏,记不得备齐品种,现在日子好过了,又没有谁特别惦记她那个茶食,坚持了几年,妈妈就直接拿现金替代茶食了。

突然就有了怀旧的店铺,专门做这种老茶食。政协备车,带着我们一车的人,直奔草堰茶食铺。街面临水,店面飞檐碎瓦,檐下大大的中国结、大红灯笼,小桥架在水面,店前三三两两坐着老人。我激动坏了,原来在我们大丰就有这样的古街。茶食铺不小,里面陈设满满过去的痕迹。博古架,满架的瓶瓶罐罐,墙上还有几幅书法作品。拿着手机正侧头斜脑地拍照呢,那边叫过去喝茶。茶杯小可盈掌,底部微圆,茶倒进去,手一碰触,自己会动。我的动作幅度一贯很大,坐在精致的扶手椅上,颇有些不敢造次。古木的托盘里,装着薄荷糕、小麻饼、小麻花、红糖老锈钉餜子。是不是应该有什么其它文雅一点的吃法,看看左右都是欣喜地拿手捏了往嘴里放,哈哈,我也来!没敢捏太多,损我淑女形象呢,老锈钉餜子最过瘾,怕有指头粗细,满满红糖和进面粉,炸得深红捞出来,活脱脱一根老锈钉。这里还没尝出什么滋味来,那边叫着到下一个地点集合了,抓起一把老锈钉,忙忙地答应着走了出来,又回过头来对着博古架拍了一通,有我喜欢的,一律待回到家中,对着图片,在某宝上找到,买了放在家中。

2 白驹留园

留园就在白驹,施耐庵故居的不远方。大丰给人的印象,应该是一个时髦的少女,微卷的长发,墨镜架在长发上,穿割破的牛仔裤,雪白的T恤插在裤腰里。这会儿突然就冒出了一个留园。完全不同的古典美女,一把油纸伞,一袭盘扣白色长衣裙,乌黑的长发在身后,长裙遮着脚面,即便在走路,也只看到人在前移。小青砖做的围墙,一个扇面,上写着留园。四合院的造型,青砖做的墙,小瓦,檐下分挂着几个灯笼,被吹淡了,褪去了原先的大红,变得不红不白不灰的旧色,和青砖倒更般配。院子里几棵大的银杏、石榴,还有没来得及辨认品种的大树,树下各色小草。角落里一个池塘,边上围着乱石假山,乱石假山间冒出各色小草,池塘里水已经发绿,却有无数大红色金鱼穿行其间。鱼是真肥,不怕人,扭动着肥肥的屁股,我在干着急,这会儿掏不出东西来喂她们,看她们悠哉游哉的模样,知道她们活得很好,活得好未必是照顾得很好,有时放任是一种更好的方式,她们可以安享鱼生。猛然见到如此书香扑鼻的老园子,我毫无准备,在里面哇哇怪叫奔跑如风,又趴在池边乱拍一气,看园的大爷问我:你不是大丰人吧?哈哈,从来一口普通话,走哪都被当成外地人。是职业的原因,常要接听各式电话,普通话更溜。留园外断墙碎砖一地狼藉,说是正在回迁周围居民,做成快活林民宿,这是对的。任何开发或是复古,都要以经济发展为中心,吸引外地游客的同时,给当地老百姓日子带来改观。

3 刘庄高鹤年故居

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来这里看看。我并不学佛,也没有去研究高鹤年生平。只是被他故居的一种东西,深深打动。只是三间的小屋,真正的小屋,极小,三间并没有分隔开,大致可以看出那样的区间分割。居中是一个长条柜,柜上摆放着他的照片,柜前有一个极小的他的全身雕塑,屋梁的上下前后挂着后来写的作品。左边是他用过的柜子,竹椅,还有一辆纺车。右边则是经文一类的。可以看出一定真实生活过,对比我个人的私人物品,就能想象出他活得如何极简。没有一样多余的东西,也正是对物质毫无所求,才能46年坚持只做慈善,劝募救灾。而我们刘庄政府准备做成高鹤年康养居工程,带动经济腾飞,我常喜欢在这里盘旋停驻,高鹤年身上很多品质值得我去学习,46年坚持一样东西,在哪个领域你都能成精英,而你恰好,还带着造福人类的目的,那就可以荫庇一方了。

行至白驹时,垃圾桶旁放着两个口袋,三个小罐齐整地放在口袋里面,想必主人也念着,有哪个喜欢的捡了去,也算它们的造化。我欣喜若狂,宝贝一般捧在怀里,穿的真丝长袖衫,浅米真丝裤,那个口袋太旧,小罐也有些沉,实在怕打碎了,捧在怀里又那么脏,潘总同行,接过小罐,嘴里直讨饶:我就是帮你拿一程。

又可以甩开膀子满街飞了,飞一会儿再回头看一眼我的小罐。到得家来,放水洗净我的小罐,剪段铜钱草养进去,灌满清水,继续案前写字。是小楷:归来重整旧生涯,潇洒柴桑处士家。草庵儿不用高和大,会清标岂在繁华?纸糊窗,柏木榻。挂一幅单条画,供一枝得意花。

自烧香童子煎茶。此元代张雨《水仙子》。自己身处的时代,要比张雨和高鹤年好太多,太平盛世间可以尽情吟诗,写字,写至半酣,掷笔,起身,对着夜空,吼一曲:七月的风八月的雨,我还在等待遥远的雨。所有的诗情画意,所有的矫情与淡定,都以这个时代的繁盛与昌明为底,而我用这样的文字,与时代作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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