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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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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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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流年

幸福流年

生下来时,他的衬衣裹着。满身血污,却不影响他的疯狂。抱着亲呀亲呀。窗外观望的邻居猜测,一定是儿子。瞧他得意的模样。

却不是。他摇晃着脑袋。又是丫头怎么啦?再多也不嫌的!

她却暴躁。指甲大的药片,我咽不下。她眼一瞪,用筷子在灶台上锤了一下,药片进

肚了。那个稀饭,可以照见人影,偏偏还飘着菜叶。当下不干了,小嘴一扁,她再一瞪,眼泪和着稀饭咽下了肚。

从小就知道。跟他可以撒娇,可以卖乖。跟她却不行。君是君,臣是臣。只想着将事情做好,战战兢兢地等待她的肯定。

九岁的生日。他从几千里外的水路赶回。说是替我生日。她朝他白一眼,一个小屁孩,值你劳师动众?他不看她,把我举得高高:“想我没?”用脚踢他的心窝:“不想不想!一点不想!”“真的?把嘴张开。”听话地把嘴张开。他的口水吐了进来。啊,恶心死了,立即地动山摇地哭了起来。她火了,一把操起扫帚对着一大一小横扫过来。他带着我飞奔几里,农庄的中心路,一路洒下的全是我们的笑声。隔一段时日,他又说:想我了没?不想不想一点不想!真的?把嘴张开。再次听话地张开嘴,又是口水,照例又是一顿地动山摇地哭喊。这下她不打了,对着我骂:“你就不能长点记性?”

十岁了。躺在他怀里。他问:想要个什么礼物?转着眼珠朝他看:一个书包?一个新文具盒。这些在我,都足够了。他神秘地笑。送你一座楼房。什么是楼房?朝着他问。这样。这样。上面还有一层。嗯。我知道。书上有过。一幅壮锦。他拍拍我的头,傻瓜。那是假的。我送你真的。

每天放学,就朝家飞奔。历时半年,他许我的生日礼物终于完工了。啊!和小伙伴们疯疯巅巅上上下下地奔了足有几十趟。那是我们儿时的天堂呀。方圆多少地方,就那样一个怪物竖着。再长大些,我朝他挤眼:你还真勇敢呀,送那么难看的一个礼物给我。他很受伤地看着我:好不好我们是全镇的唯一?这么英武神明的一个人,怎么不多多表扬?

十九岁的生日。和他单独在学校过的。他大把的钱,全悄悄塞到我的枕头下。送他返程时,才知道他除了车票的钱,一分也没有了。正是午饭的时刻,朝他坏笑,要不要我请你饭。他涎着脸皮:“要。”看他在我面前斯文地吃饭,想起家中的她,其实我的生日,她是最辛苦的人。要不要带件礼物给她?他说:“要的。可是我没有钱了。”他在我面前一直不知道害羞。就像我,每每闯下祸端,都等着他摆平。给她挑了一身套裙,灰色,上面有着碎花。她逢人就骂:“这么丑的颜色,可穿不出去。”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每有重大场合,一律是这身衣服出场,而每次的台词基本都是一个样:“那两个有病的人,饭还没吃饱,献什么殷勤,她的生日送我什么礼物?”

22岁的生日。他的脸黑了一天。“我一天活着,这生日就不会交出去。”跟乡俗别扭呢。这嫁出门的女,生日是要交到夫家的。这好比剜了他的肉。用菜刀把鸡鸭追得满院飞:“谁让我交出生日,跟谁急。”堵着他哈哈乐:“放心,没人会抢了你做爸的权利。谁爱花钱谁花去。我不介意一年过它三五个生日的。”

就这样,自22岁起,我的生日,每年都过两三回。他一次。夫家一次。再有朋友闹起来,还会有一次。

今年的,他和她早就开始计划了。前天晚上,她电话。他在一旁着急地插话。她在说,到时直接过来吃饭就行了,我们都准备停当了。他的声音很高:“就你容得他们水手不沾!哈哈,他跟她,终于倒过来了。他变得暴躁,她反倒柔情似水起来。

逗他:“有人许我的香车美女呢?美女就不用了,我就是。香车可是多多益善的。”他耍赖起来:“这不是老了嘛,会有人替我送的。”啊啊,我的他和她,生我时,二十多的正茂年华,怎么弹指之间,说老就老了?

不对不对呀。是我老了。他们还小。嘿。幸福的流年里,因为有他和她,我还可以做个甩手的掌柜。幸福的流年里,因为他和她,我依然可以做个任性胡为的孩子,今天今天一定要容许我矫情一次,爸爸妈妈,爱死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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