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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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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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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画年味儿

最早关于年画的印象,是外婆家的土墙。土墙上一个一个小窟窿,春天的时候,蜜蜂飞进飞出的,到了年关,便会被糊上各式年画。

是《白毛女》。是《红灯记》。是《杨子荣》。一律的芭蕾舞造型。记忆中的大春,跟身边的男人很不一样,军绿的斗篷,赤脚绷直的脚尖,走路亦是跳的。还有喜儿,扎着红头绳的喜儿,蓝印花棉袄,不似凄苦,倒是美得让人窒息。没人想起替我讲这些故事,但我能凭着画儿,猜出故事大概。

于是,特别爱,追着年画看。

去存凤哥哥家看。存凤哥哥是个文艺中年,吹拉弹唱样样在行的。家中宽裕,年画竟是从屋顶一直贴到地面的。我像个傻瓜,变换着各种角度,一一读过。高处的仰着头看,低处的,便趴下来慢慢赏读,其他孩子多数看个热闹,只瞧一眼花花绿绿的图片,唯有我,一字不拉地将下面小小的字读过,存凤哥哥称奇,相遇知音一般,下一年再买年画时,竟有意挑市面上少有的画种,在我一一赏读之后,常会远望着我,等我开口称赞。只是我那时非常腼腆,即使喜欢,也不说出口,只是在他家逗留的时间,一年比一年长。

除了家境殷实的存凤哥哥家可以看到若干年画,正广伯伯是窑厂厂长,他们家的年画,也是极气派排场的。我们早早地赶到正广伯伯家,一律的长轴子画,满目的花鸟虫鱼,梅兰竹菊,淡淡雅香,随风轻漾。怕风撕坏轴画,上下两排均有细线箍着。伯伯家会有糖块招待,还会有小人书借阅。伯伯也算有心之人,上批小人书,必得看完归还,才可以借下一批的,而且他会设置门槛,还过去时,必定要讲出个大概,才能借下一本的。单单这一条,就吓倒了很多小伙伴,后来再去看年画借小人书的,就剩下我了。伯伯与父亲相知甚深,常常抱我在膝上,点菜般地问我,还要准备哪些画画?

于是,下一年,我在伯伯家的墙上,看到了阿Q正传,看到了风雪大别山,看到了庐山恋,看到了那个风华绝代的小凤仙。想着,那些怕是我的最早的文学启蒙吧?阿Q那条大辫子,盘旋在我脑中很多年,那个其实只是个电影梗概,我凭着那样的片言只语,出神发呆,想象着画面以外的世界。

东升家的年画,则是另一个世界了。他们家一律是世界名人。多数人家的年画取寓吉祥如意,或者用美女养眼,要么年年有鱼,要么鲤鱼跳龙门,东升家则是满屋的大胡子男人:马克思、斯大林、白求恩、列宁、毛泽东……每个春节,他们家和年画一起出现的,还有一大奇观,便是各式毛主席像,各种材质,各种大小,各种颜色,各种神态,足有几百上千之多,用一个一个玻璃镜框一一呈现,收获我们的目瞪口呆和无比艳羡。

我们家的年画,则比较没有主题。父亲只会挑热闹的选,有一年,竟把《水浒传》贴了满满一家。那个年,我快乐得近乎在飞,那个林冲,是我儿时的英雄。后来,父亲竟又选了《穆桂英挂帅》,啊啊啊,那些曾在外婆嘴边飞着的英雄,一下子落到了实处,我的小手在穆桂英长长的山鸡毛上,抚了又抚,摸了又摸。

后来的年画儿,越变越漂亮。家里的墙也越来越高档,年画便不再往墙上张贴了,都改成了各式的年历,竟可以设计成自己的写真了。

可是可是,人世间有百媚千抹,我独爱,爱你那一种。昨夜又做梦了,梦见自己变成了那只快乐的小蜜蜂,在外婆家的土墙上飞来飞去,一旁的白毛女,发如雪,颜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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