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吴朝的头像

吴朝

网站用户

小说
201904/18
分享

放牛娃和放羊娃的爱情

沟这岸的村子叫墩屋,沟那岸的村子叫沟旯。

沟是旱沟,没有水,只有纵横交错的一道道裂开的沟缝,像冬天里冻皴了的一只伸得长长的手。

两个村子之间,有一个大大的土坝,是早年间用人工一点一点填起来的。时间久了,便成了一座“土桥”。

沟里长满了树,也生了满沟坡的草,有洋槐树,也有杏树,还有很多很多的臭椿,草尽都是些叫不上名字的草,密密麻麻,高高低低,蓬蓬勃勃地长着。

就在这些树和这些草之间,隐隐地有许多弯弯转转的小路,大多是牛和羊还有放牛娃和放羊娃踩踏出来的。

听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说,墩屋村之所以叫墩屋村,是因为那个村子的人住的那片地方地势都比较高,传说很早很早以前,这些人就在沟边的低洼处住,因为发了大水,才被迫搬到了现在村子的位置,为此在村子最中间的那一块高地上还建了一座庙,供奉的不是玉皇大帝也不是如来佛祖,而是龙王爷。破四旧的时候,庙被拆了,如今是村子的学校。最近又听说,学校被村上的干部卖给一个南方老板,办起了橡胶厂。

沟旯村一直就在沟边上,村子只有二三十户人,据说是古时候一个任姓的将军去北边打仗,路过这个地方驻扎的时候,跟村子一个女人有了娃娃,将军战死了,从此他的后代就留在了这里。

墩屋村和沟旯村一样,都穷,都是靠天吃饭。好多人除了营务那一亩三分地就是靠养牛养羊来维持生计。

这不,任铁链就是沟旯村的放牛娃,因为从小就很捣蛋,所以全村人连墩屋村的人都叫他“哈娃”而从不喊他的大名。(哈娃就是不听话,调皮捣蛋的娃)

哈娃其实不哈,他只是小时候调皮些,他打死过八婶家的鸡,也偷过六叔家的西瓜,还偷偷把牛赶到他大伯家苜蓿地里啃过苜蓿,也曾跟狗蛋一起到镇子上的兽医站院子的墙头偷看过两头牛交配。

等到长大了,他就不哈咧,只是每天甩着个牛皮鞭子放牛、割草、砍柴,挖药。要么就是躺在沟坡上晒暖暖,在心里一天天地盘算着:啥时候我能把巧娟娶过门呀!

巧娟是墩屋村陈五老汉的幺女子,那可是附近这几个村子响当当的乖女子,长了一双铜铃儿般的大眼睛,皮肤黝黑结实,个头儿又很高挑,整天扎着两条又长又黑的大辫子,走起路来,那两条大辫子在浑圆的尻蛋子上一跳一跳的,那高耸的胸脯子也随着一起一伏的,那叫一个好看!

巧娟不但人好看,而且里里外外还是个全把式,在外头割麦、碾场、扬场样样都在行,在屋里涮锅燎灶,缝补浆洗,织布纺线那可是件件拿手!除了里里外外的这些家常活儿,她还是个放羊的行家,就说去年冬天的一个傍晚,一只母羊眼看着就要临产,那两只羊羔儿就是她在沟崖那孔烂窑里给顺利接生的。

杨山的,姑婆陵上的,甚至铁佛镇子上的,提亲的能把她屋门槛踏烂,无论陈五老汉咋说咋吼,巧娟就是一个也看不到眼里。

因为,因为她心里早就有主儿了。巧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哈娃的呢?

哦!是前年夏天红头羊羔腿折了那次吧。

那天下午,哈娃把牛往沟底儿一赶,就提着镢头爬到那个孤圈儿(孤圈就是沟里自然形成的一个半封闭的小沟)的半崖上挖药去了。

巧娟手里提着个粪笼,吆着她家那一群羊也下沟来了,她把羊吆进弧圈里那块长着高草的地方,就圪蹴着挥动起镰刀割起草来。

“爱死个你呀,恨死个你,面对面睡着我还想你,哎嗨嗨哟!”

突然从半崖上传出这一串既清亮又酸溜儿的歌声来。

巧娟只是仰起头听了下,就接着割她的草去了。她只是听到了声音,而且确定是个小伙子在唱,可是她没有看见人到底在哪里。

“爱死个你呀,恨死个你,今生咱命薄情未了,来世我早早地等着你,我的你呀,你的我。今生咱命薄情未了,来世我早早地等着你,我的你呀你的我......”哈娃一边给手上唾了一口唾沫一边唱着,又抡起了他那根小镢头。

其实哈娃留意巧娟好长时间了,自从去年在沟里打杏儿那次第一次看到巧娟的时候,就被那张俊脸蛋给迷住了。就说今儿下午,巧娟刚一从沟对岸一下来,他在半崖就看到了,偏偏地巧娟这会儿就崖底下割草哩!

他越发地高兴了,以前只挖柴胡的他,今儿个下午连不值钱的顶地草都挖上咧!

他越挖越带劲儿,越挖越高兴,他越高兴越唱得声大了。

“爱死个你呀,恨死个你,面对面睡着我还想你呀......”

巧娟也被这不断的歌声给吸引住了,眼看着草都搁到笼畔上了,可是她还是一个劲儿往笼里塞。连那只最烈性好斗的红头羊羔子都忘了管。

眼看着太阳渐渐偏出了沟岸,草儿上起了星星点点的露水,她才猛然意识到该回去了,可是那只红头羊羔却不见了。

这可急坏了巧娟,一边咩咩地学着羊叫,一边在四下里寻找着,弧圈里长满了密密实实的洋槐树,咋喊咋都听不到那只红头的回应,正在她着急不知道咋办的时候,哈娃从半崖上溜下来了,胸前那只大老布兜儿满当当的一布兜儿药材,哈娃满脸的汗水满头的土,把镢头往地上一扔,布兜儿从脖子摘下来挨着巧娟的草粪笼一放,一句话没说就顺着那条弯弯转转的羊肠小路爬了上去......

天麻麻黑了,沟岸上有人喊着自家娃娃的名字回家赶紧吃饭了,可巧娟就一直站在粪笼跟前等呀等。终于从那半崖的最弯处,隐隐传来了几声羊叫,对!没错,就是她家那只红头,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哑哑的沉沉的,等了一会儿她就看见哈娃抱着那只红头从崖上下来了。

红头爬到最上边去了,而且跌到那个树坑了,把腿绊折了。是哈娃爬上去跳进坑里捞上来的。

“谢谢你啊,你把羊给我,我抱上就回呀,不早了,你呀赶紧回。”

“嘿嘿,谢啥哩嘛,举手之劳么!”哈娃一边放下羊羔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土。

“给,这是我下午下沟来我妈给我蒸的红芋。”巧娟说着就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鼓鼓的兰花花手帕,放在哈娃面前。

“我…我不要…我给你把羊送上沟去,你大估摸就在沟岸等你着哩!”哈娃摸着头上那几片树叶说。

“你先把这拿上,那好,我提上粪笼,咱走!”巧娟说着就把哈娃的布兜儿挂在胸膛,弯下腰提起了粪笼。

巧娟在前面赶着羊群,哈娃抱着那只红头跟在后边。一路上两个人都一直沉默着。

等到上了沟,果然,陈五老汉就在沟岸上等巧娟。哈娃把红头递到陈五老汉手里,接过巧娟手里自己的布兜儿,就又一溜烟地下沟去了。

从此以后,哈娃就跟巧娟认识了,而且哈娃喜欢上了巧娟,巧娟也喜欢上了哈娃。

几乎每天下午,哈娃放着牛,巧娟放着羊,哈娃帮着给巧娟割草,巧娟给哈娃摘那些个挖下的柴胡叶子。记得有次哈娃的汗衫被枣刺刮烂了,巧娟还在沟底给哈娃缝衫子哩!

就在今年腊月二十三祭灶那天,巧娟跟他大闹翻了,他大把一盘子的灶坨坨馍都踩烂了。可是巧娟一边哭着一边就朝沟岸走......

听人说,就在那天下午,哈娃一直把巧娟从沟底下背着,一直背上了沟岸背回了家,嘴里还一直哼唱着一首酸歌哩!

“爱死个你呀恨死个你,面对面睡着我还想你呀......”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