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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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滇
幸临云南。飞机飞着飞着
就从云里钻出来
俯瞰灯火阑珊的昆明，却独独找不到
夜色中的滇池
车，跑着跑着，就跑到山上
再跑，就跑到云里
与低处的天空接壤
蓦然所悟，云小朵，云大朵，云的家来自南方
云之南，天赐？
云说
云说。云朵和云朵的区别。远看是白的云
走上前，置身云间，无色的雾
回望这些弥散之雾，竞染着一季春色
在云南
春，不褪色
云说。系在山的腰上，像仙子凉晒的
彩衣
云说。挂上树冠，如叶片溢出的
奶脂
云说。在草尖，裹起螳螂的
翅膀
云说。吃草的牛，顺嘴嚼一团
棉花糖
云说。半坡的马，没有马鞍与羁绊
一身透亮毛色
如野性光芒响应对面山峰的云
准备振翅腾空。这种欲望
曰飞翔
山水
山水是云南的，也是天下的
不需要知道
山是谁播下的石头种子
有溶蚀力的水与溶于水的石头结合在一起
喀斯特
多年，石头与水共存
在灌木丛下，竹林里，溶洞的底部
水润泽山的肌肤，山掩起水的秘境
岁月和男人女人，暗合水中的山形倒影
少有激越，静静地
流淌在山乡稻田
藏在莲池水牛的动脉里，保持温热气息
普者黑
环拥普者黑的那些山，像地下生出的
半个青团
或古老的喀斯特手法雕出的
面孔
花海。格桑多彩。莲在池中百媚娇艳
湖。和逶迤在壮乡湖中的鱼虾
耸立的青团。熟透的意象
矮脚马。忠实于马车和主人的皮鞭
熟透的无花果，与两个少年
在路边，叫卖现实主义
十里桃花与三生三世搭在一起
缘定三生已过了时辰。待收的烟草，将败的池荷
不及水中悠闲的水牛
一如秋日桃花是塑料的春天
虚假的艳
竹子是本色的绿，红土埋在地下
游人。往来的镜头与留恋
穿梭与被穿梭
阿诺小镇，被湖水串起农舍，竹林，柠檬桉
像穿越，诸神的秘密营地
鱼虾放弃湖，离开半个青团的倒影
像美食，找到食客的胃
普者黑。阿诺小镇。往来宾客
他们之间的关系，逃不掉尾气的打劫
逃不掉分享与占有
一畔春色。打扰。被打扰
石林
从前有海。再从前，汪洋蒸发
石头找到机会。将机会主义。自由主义。冒险主义
本本主义。山头主义
轰隆隆的，破开红土柔软的阻拦与虚掩
也许未发出任何声响，像竹笋的生长
拱出的尖成为峰尖，向高天指去
剑锋。芒刺。形有异
无匠迹，无刀痕，活生生布下一片石头林子
未曾想，暗合了今世水泥丛林的味道
少女阿诗玛，还立在林间空地
撒尼人还在古老柏树下重复传世歌舞
老乐手的三弦。小伙胸前的三胡。清亮的手鼓
音乐发自石头的胸腔
歌声来自鲜活人间
滇池
上了船才知道，高原明珠
暗了
云间有一池大水容易吗，湖若殇，人间谁堪
时时泛起的化学泡沫，降低自己的身份
污染成为高原平湖的痛
哭不得
等等。再等等。翠绿之水回来
若有时，我宁愿化湖中游鱼
在西山的背景里探出水面，亲吻海鸥的喙
桉
把秀色，涂成树冠的颜色
把高度留给雨幕。粗犷从根部向上
拨呵。拨呵
那种夺人的生长气息，至今都说不出如何从每尾叶片生成
直至抖落
杉树
根扎进山坡红土，有时站满山头
像稠密的人群，站得笔直
像等什么。比什么
远远望去，入秋了
每人都顶着褐色毡帽，可怜巴巴的，一动不动
雾气上来就看不到脸
杉。拧脾气
拧着与竹子比节气
一人一节身子，一根筋，一根直肠子
性子烈球咧
会泽古城
王朝的铜。王朝的钱
嘉靖通宝
钱王将历史抖落在西边的公园里
钱眼已洞开，钻
钻吧。没人阻拦，钻过钱眼，享受铜臭的味道
蹲在东面的金钟山，松柏间的风，吹落云雾
如丝，滑过依山的古城，沿老街青石板
找寻旧时车马行踪
往日潮湿故事，变成
山民叫卖的松茸。鸡枞菌。牛肝菌。干巴菌
铜绿菌。捆了双爪羽毛乌亮反复拍打翅膀的草鸡
古玩店门可罗雀
好像卖不动某段旧事
逃离一街生人
拐入三道巷，摸到江西会馆
戏台天下第二，舞台空着
戏子们去了哪里。不知道。许是穿行老街的
人，全是不散的戏子，或自己的角色
一如斑斓古城的记忆，被匠人镶入
斑铜
大海草山
能生在草山就好
终生有草，灵魂有食
能驾驭草山的云就好
进，身在其中。行，浮在云上
能做草山的牧人就好
牛，不用鞭。马，不用呼哨
能在牯牛寨喊山就好
对面翠岭，谷间溪流，布满我的回声
能在草山沐雨就好
坐看雨后彩虹，从草叶上架起
能在草山采兰就好
劝离成群黑蝴蝶，把兰带回窗台
能在草地守秋就好
采摘草籽，收集干牛粪，过云上人家的生活
花海
桂。一束束香气挂在枝头
谦逊中的静立。与格桑花的热烈不同
与三角梅的惊艳不同
右边的池荷大朵开放，铺一片盛世映像
左边的稻穗低着头，在想自己的事
更高的山坡，加入缤纷的卷耳排拆初秋
微孔草，顶着小朵蓝，依山岩开放
达乌里秦艽轻摇诡紫的花瓣，半晌，招不到蝶
也与收获土豆的锄头，互不相扰
刚才收割的燕麦没有脱粒
燕麦带着穗，就地扎成齐腰的麦垛
像山地盛开的巨朵黄花。旁边披着的蓝雨衣
如护花的大叶
2020.09.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