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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正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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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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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岁钱

时间真快,又到年了。

我小时候最喜欢过年,入了冬就盼年,甚至想天天过年。过年能走亲戚吃好饭菜,还能抓压岁钱。那年月平时很少见到白面,肉就更不用说了。过年了走亲戚,坐在亲戚家的饭桌前,面前是热腾腾的猪肉、豆腐、细粉、丸子。这些菜虽一锅出,却盛在四个碗里,就算作四样菜。从亲戚家回来,大人们总是先问吃了几样菜,得到答复四样,就很满意。四样菜烙印在我脑子里,至今不管请谁吃饭最少也要四样菜。平常日子,常常一样菜难见,突然四样,那就敞开肚皮吃,只是有些拘谨,不敢筷头太勤。这时大人们便不停地让:吃菜,吃菜。还用筷夹在我碗里,一会小肚就鼓起来了。大人们慢慢用着豆秸火温热的白酒,间或夹一筷菜送进嘴里,家长里短半天,亲情汩汩流进了血脉里。最让我感到亲热和幸福的是除了享受这四样菜,还有压岁钱。那可是好东西,小孩子平时谁见过钱啊,只有过年走亲戚才有可能抓到。吃饱喝足,偷偷摸下袋里的压岁钱,虽也就块儿八角,可却是自己的,能买糖豆、蚕豆、橡皮和铅笔,说不定还能添件新衣服,因此也就高兴得几天睡不着。

压岁钱有在刚走到时给的,见面就给一个喜。只见老人们走进里屋去,摸摸索索一会,出来后走到你跟前说:过年了,没多有少,买盘炮仗!说着便塞到你手里。后来我总结出只要看见老人进里屋,那就板上钉钉的了。也有老人吃饭前不掏压岁钱,也不说给不给,只是忙着做饭说话。这就让人揪心,多少影响吃那四样菜的心情。遇到这种情况,我就吃过饭哪里也不去,就坐在屋里玩,眼不时地瞟向老人的手。当老人在认为我该回家时候掏出来那卷着的几张毛票时,我的心才扑腾落地。不管见面就给还是临走时给,我都是看也不看装进袋里,只顾高兴便是。但给压岁钱的只有几家长辈老亲,老亲也不是都给,给的多少也不一样。一个年节下来也就十块八块的。我那时就是这样认识:谁给压岁钱谁亲谁好,谁给的多谁最亲最好。亲不亲和有多亲,区别就在压岁钱!从亲戚家回来的路上,我总爱回想给压岁钱的情景,不时按按衣袋,到了半路僻静地方,掏出来看看数数,那种感觉极为奇妙。

在我记忆里,我每年都要去看望的老妗子没掏过一次压岁钱,几个姨兄弟也都与我一样的遭遇。当时,我们几个年龄相仿,家庭景况也差不多,约定按惯例年初四一起去。姨兄弟几个到了妗子家不全为吃那四样菜,更不是为了和老表们转悠着玩,而是走到就看妗子的手和啥时进里屋,可妗子一直笑吟吟的,夸过这个夸那个,就是不见我想要的那些动作。这就让我不能不着急,但再着急也没用。到大家背起篮子在村头告别,各自的失落都清楚地写在稚嫩的脸上。我曾经想,今年没给压岁钱,是妗子光忙着给我们做四样菜,忘了,下年就不会了,说不定还会把今年忘了的加上呢!可到了下一年,依然是忘,年年如此。我们想从老妗子那里得到压岁钱的念想也就彻底断了。不过妗子虽没给压岁钱,却在当时场合用过度的亲热话夸奖话基本消弭了因没掏压岁钱给我们带来的不快和失落,尤其是我,在家和学校多是挨批,从没得到过这么多夸奖。后来我想还是妗子有水平,不掏钱还能让你高兴,这不就是行为艺术么?进城工作后,有一年春节我和妻子带着儿子去看望老妗子,妻子怕儿子不懂事,见钱就要,谁的钱都要,便先提醒儿子说,舅姥姥不容易,给压岁钱可不能要啊!我禁不住笑起来,妻儿一脸不解。果然到了妗子家,老人家虽九十高寿,但头脑清晰,还是好话连连,抓住我儿子,一口一个乖一个宝,亲热得差点拿出压岁钱来。

我参加工作结婚生子,过年没人再给我压岁钱了,还要掏钱给别人压岁。无论怎样,亲戚还是要走的,尤其农村那些老亲。父母在时总是提醒我别忘了这些老亲,我怎能忘呢。前几年我带着儿子走,既体现旧俗,也想亲情传承,并无压岁钱的期盼,可几家老亲还是要进里屋,却都被我及时拦住了。有些早就准备好,硬是要大气地塞张大票,我懂那是对城市亲戚高看,但坚决拒接,他们那张票来得可不容易!亲戚们看我实在不要压岁钱,就给我番瓜片大葱红薯等土产,我收下了。孩子们笑说:爸,你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土呢?我答很难。近几年,孩子们都远去了外地,逢年节我就自己去。看望看望,叙叙聊聊,吃不吃四样菜有没有压岁钱心里都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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