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淞香夜
夜色阑珊。
远方,依稀可见有一灯塔迷离,身姿朦胧。似那勾人精魄的邪魅妖精,直引得人们去一探究竟。可哪里瞧得见这灯塔呢?分明只感受到风的存在。
哦!且看那瑟瑟寒风,且行且进,呼啸着,奔袭而来。庞杂,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嗬!这风啊,它不仅在道路边拥挤,徘徊,也在人群间穿梭跳动,可笑的是也不知道在追寻什么,可不是丢了芝麻捡西瓜,吹吹这个,呼呼那个?最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笑的紧呢。徒惹人们觉得冷,冷得刺骨啊。喏,顺着风瞧着,或者说是移开目光看向别处,便清楚了。
原来这里不止有风,这里也弥漫着城市冬夜的味道:科技,机械,金属和香水。是先进的城市,也是厚重的城市。这儿的一花一草,一楼一院,都承载了男主角奋斗的前半生。努力,拼搏,天赋和运气。毕业,创业。而如今他却要离开这里,去向何方呢?少年不知,亦是无人知晓。可毕竟落叶归根,他最终也将踏上归乡之路。哪怕前路茫茫,且不知所去,满路雾霭!
风毫不留情面,呼呼地吹,也呼呼地刮。
蒋行拢拢并不宽厚的黑衣。而这衣裳甚至比起这繁华街头行人穿的西装来说,都称得上是单薄。
他耸着瘦削的肩,抖动着,忍受着,边哈着白气,边马不停蹄地加快了步伐。若是仔细瞧去,定然能发现他步伐凌乱,只是方向始终坚持。哦,坚持什么呢?哈哈,这也没有人知道。
过安检,坐巴士,进飞机。
飞机上并没有机场拥堵,也很安静。他靠在椅上,将头歪向窗外——小小的窗极窄,窄小到跟他的两个手掌差不多大。可又是这小小的窗,他透过它,可以看到波涛起伏,细致的云,灰的,白的。再高点远瞧去,还能瞧得那连绵的,壮观的,一望无际的云野,美极。
飞机逐渐恢复水平,蒋行的身体随之微斜。耳机线也轻轻晃动,缠在少年玄色的衣服上,缠乱连绵。机线连着的音乐在少年耳腔里震耳欲聋。
他下机后,大迈着步子。穿过长长的通道,只感受到新鲜流通的空气迎面涌来。唔,真是令人舒坦。蒋行抬头望天。俊挺的面庞看不出表情。那黑漆漆的天幕,像张网。
密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忍不住,咳了两声。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但又顾不得咳嗽,又匆匆忙忙拖着小箱子行向夜色深处。夜色漆漆,不知尽头。少年的衣服与它融为一体。不过是夜色冷清,少年匆忙。
鸡还未啼,蒋行就拦了车。
“淞香,能到吗?”匆忙的他声音有点哑,疲惫不堪到了极点。毕竟短暂的休息也只是让他的精神头看起来好些罢了。猩红的血丝依旧充斥在眼眶中。
司机瞅他一眼,摆摆头:“不顺路哪。”
一连拦了几辆零星的车,大都载了人或赶着回家。他们都不得不拒绝了少年的请求。偶尔犹豫的,看看表盘也都放弃了。少年本就瘦削的身影看着越发单薄。下一个是否还是这样的?看看表盘,皱皱眉,说声:不行啊哥们,太远啦。留给他轰鸣的汽笛声,和车轮碾过崎岖地面的压痕。摇摇晃晃的,一辆又一辆的车,吹来一阵风,留下一阵尾气。这种熟悉的无力感。像极了他第一次筹钱时的四处求人。只能看着投资商的背影远去?哦,这次是司机的背影逐渐远去。少年内心波澜骤起,依旧面无表情。
这乡下小县城已经够偏了,偏得让人抓狂!可他的目的地更偏。还得再坐几个小时的车。
少年又急剧地咳了起来,整个人在风中抖起来,像秋天枯叶般急剧抖动。弱不禁风极了。任谁能想到,这是商界新秀。
这时前面停了辆车:“喂!”
车窗摇下到一半,一个男司机露出半边头:“小伙子去哪儿呢!”浓重的地方口音被喊得抑扬顿挫,这浓眉大眼的大叔看起来精神抖擞极了。甚至于,他口中哈出的白气都能清晰可见,模糊了窗玻璃。
闻此,蒋行眼中泛起些许泪花。又一次的希望?又一次的彼岸灯塔?又是熟悉的光亮哪。于是依旧熟悉地奋力向前游去。那泪花点点,挂在少年狭长的眸边。许是咳得激烈时溢出的,又或许是其它。
“淞香。”
大叔倚在车窗上,掐了烟。皱眉想了想:“俺跑过俩次,远着嘞。”蒋行收回目光,黢黑的眸中多了分黯淡。下一句,是否又是劝诫或是拒绝?他又咳了起来,拳头紧握地发白,虎口抵着嘴唇,好似这样就能缓解一般。
一个浪头迎面打来,使他重新吹回了原地,也被呛了几口水。彷徨迷惘。
沉默中,司机大叔吐了个烟圈。夜风将白烟吹散,悠悠扬扬地飘远了。他看看远方,又埋头看了眼表,最终挑挑眉:“两百块,中不?”
回应他的是蒋行别过头的喷嚏。
蒋行搓搓冻红的鼻子,眼中的光一刹那就亮了起来。
无他,只因此时风向又变了,他顺流而向。“抱歉抱歉,请让我先去拿行李箱。”他定了定神,看了眼满脸络腮的司机——铜铃大的眼,单眼皮。只看了一眼,蒋行就把注意力拉回来了,太冷了!立毛肌都舒张开了。他搓搓手,抬下巴指了指两米开外的小行李箱。这路边没有灯,不仔细瞧还真看不出那旁边摆了个行李箱。
大叔笑了声,爽朗又豪气。他表示理解,还裹着大衣,热情地下车给蒋行开了后备箱。
蒋行掏出手机,不着痕迹地给车牌照拍了张照。
大叔热情地将行李箱接过,塞进后车厢。一扭过头,见蒋行正埋着头把玩手机,边哈着白气,边笑嘻嘻地问:“跟家里人通话哩?”蒋行拉开车门,窝在副驾驶上不说话,低低地哼了声。
“嗯。”
“我儿子,他也像你这么大的年纪呢……”大叔唠嗑着,关上车门,阻挡了车外冷气,笑得淳朴而热烈。
车驱动了,奔赴淞香。
一侧的蒋行埋着头,一点一点的。似附和,似沉沦。
旭日东升,时节如流。
下车时,清爽的风扑面,迎面的陈旧牌匾上写着:淞香镇。“小伙子!到啦!”司机大叔嘿嘿笑着,又抽了根烟,恣意潇洒,快活极了。
而来时匆忙的蒋行倒是现在沉默了,安静了。离得远时,只想着赶回来,回来了,就在这小镇前,自己倒是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拾辍拾辍心情,蒋行笑了笑,有如年初冰雪消融时,如沐春风的感觉。这时候,也大抵是有了司机爽朗,乘客有礼的其乐融融了。
北京时间:9:30.
刚好凑了整。
蒋行同司机大叔告了别,独自一人,一行李,疾步走向淞香镇。确切的说是——贾林村,他的老家。
乡路崎岖,只得他一步一步地走。
(二)镇内村
彼岸灯塔,那微弱的光亮,忽明忽灭。
“呜呜,”姑妈拥着蒋行,迫使他低着头,“好郎儿啊,可算得是回来了……”
转眼,又到了夜。姑妈给了他一件厚绒服。
裹着厚厚的衣服,阻挡了寒风,蒋行这才觉得活了过来。乡下农村的夜,实在是比城市冷太多了。厚衣服直达他的膝盖,要知道,蒋行有一米八多。
他走向老房子,在那里,他看到了佛龛。上面刻的有名字。两个及其熟悉的名字。可如今刻在上面,却是显得极其陌生了。
无他。只是那是蒋行的父母亲——蒋远聪,及妻蒲小云。
面无表情的少年却只是怔愣了瞬间,黢黑的眼眸便转向了别处。眸色原本便深沉,这下便是愈发同那夜色一般漆漆了。
姑妈递给他一块白巾。白色的布,线头还大剌剌地摆在边上。
姑妈肥胖,有一双三角眼。她见蒋行愣怔,不由得说:“这得戴着哩。”说罢,将蒋行的肩膀按下去,示意他低着些身子,把白巾卷在他头上,缠了几转。
这下子,蒋行再看不出城里的行头了,戴孝的白巾和肿大的厚衣服,尤其是在那年久失修的灯下。“你妈走得早,你爹现在也去了天府和你娘团圆咯。但是哪,这人还得继续往前走的嘞。”姑妈扯着他,让他跪在佛龛前。
蒋行迟疑了下,还是跪了。
双膝着地。沉重极了。
地上垫了垫子,不那么痛,但是也硌着慌。
唢呐、箫、鼓等合乐在一起,听着奇怪。那乐音高扬,顿挫非常。在这寒冷漆黑的夜里,不像是哀乐,倒像是喜乐。蒋行低着头,眸色漆漆。
旁边哭丧的人全都哭得稀里哗啦,包括他的姑妈。但蒋行没哭。作为这场丧事对象的独苗,眼泪花子都不见。村里的人开始指指点点。
“考上了大学这副德行?”
“他娘病的时候,说啥也不回家,还要高考?真是不孝!”
“不孝!”
“俺儿子肯定不是他嘞个德行。”
“他爹要死咯,也不回来,生了这么个玩意,糟心诶。”老房子门口,几个妇人眉飞色舞地说着。
屋外夜色凄厉,冷风呼啸。这场宛若闹剧般的祭奠送终,使蒋行感了病的身躯雪上加霜。他皱眉半晌,眉眼愈发低沉。
他终归是什么也没说,忽地站起,走出房去,离开了佛龛前,离开了是非喧嚣处,如风一般。甚至都没有看任何人一眼。当然,每个人都在看他。
姑妈没扯住他,也就任他去了,留在原地继续哭着。夜风依似昨夜呼啸,透过厚绒服也要钻进他的身体,啃噬他的五脏六腑。
老房子里的哀乐响彻整个村子。
蒋行人高腿长,压着漆黑的眸子,走到一处空地便站住了。这里听不真切那糟心的音乐,也听不见大妈大叔的唾骂。
他顺手掏出手机。
北京时间:22:23。
他现在是孤儿吗?是吧。他伤心吗?并不。他为什么跑出来呢?少年的眸子愈发暗沉。因为里面聒噪!不论人还是物。一些振聋发聩,一些震耳欲聋。
蒋行闭了闭眼,捏捏山根。心中郁结。
长长的睫毛投下阴影——哦不,夜里的阴影也许并不明显,但是谁知道呢。他眼底的黑眼圈与疲劳的神态,在这一刻似乎无比清晰,也是无比脆弱。
夜风将他吹得清醒。头顶的月光皎洁,幽幽地泛着理智的光。
“儿哪!再见!”
蒋行父亲蒋远聪冲他招手。绿皮火车渐行渐远,载着蒋远聪的希望,渐行渐远。呼隆隆地,车启动了,慢慢地,又好像不知不觉变得很快了,吐着黑烟,扭着身子走远了。
记忆断断续续,感情无比清晰。
“他爹,你不心疼吗?”蒋行母亲蒲小云哭着,绞紧了衣袖。蒋远聪搂着蒲小云的肩,常常叹口气。无尽的思念,无限的希冀,无量的未来。那思念何尝不曾缠着他,缠着犹豫不决的他?可那未来,儿砸的未来,何尝不需要付出?只不过是选择了一种最好,最理智的办法而已。蒋远聪不知怎么跟媳妇说,坐在椅上半晌。直闷了一大杯茶:“池子小了,他得看看大海是什么样子。”伏在门外的小蒋行永远记住了这句话。
时间继续往前推。
“呜!飞机起飞咯!”小小的身影在前面跑着。“慢点儿!宝!宝!”蒋远聪跑的累了,直屈膝喘着气。
场景再次转换。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累了吧,行儿?”蒲小云轻轻地掀开门帘进来。熟练地隔着桌子,将一杯茶放在伏案苦读的蒋行面前,出去了。她悄悄地放下了门帘,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门。
回忆依旧在继续。
蒋行中学考试时得了镇上第一,邻里恭贺。蒋行就上了高中。由着成绩好,高考成绩优异,考上了名校,他们村张灯结彩。
蒲小云却在那时去了。病重,癌症晚期。
他仿佛忘了当时自己是个怎么样的心态了。模糊极了。他高考前一个月,只有紧张的情绪。但是那时他不知道娘的病重。许是父亲瞒的。高考成绩出来了,他兴奋地寄了信给家里。也许就在那个时候,娘去了。
待父亲回信时,蒋行手中攥着的第二封信却再也没有机会寄回去了。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第二封信了。但这也是第一次,这第二封信没有被蒋行寄出去。母亲的白事,使他无颜对父亲。那时他一度陷入抑郁。彼时回家,村里人也都戳着他的脊梁骨。他没有争辩,一如今日。
因为这是不争的事实。
现在他爹蒋远聪也走去陪娘了。就这么舍弃了他。蒋行心里还有好多好多喜事没有同他说呢。爹一定是怪他还不够优秀,一定是怪他在城市里偷闲,这么晚才回来看他们,所以就偷偷走了。
少年瘦弱的身躯抖动得厉害,不知道是冷的,还是什么。连那大厚绒服都挡不住。
蒋行眼睑低垂,眼睫上覆有一层寒霜。也许是某个如今日这般更深露重的夜,自己的爹靠在床边,抱着娘的遗照。月光会撒进窗来,会照映在娘的遗照上。而自己远在城市,不能和他说话。
难以想象,爹一个人,得孤寂成什么样!
蒋行出神地想着,蹲了下去,用袖子捧住大半张脸。他哭得压抑,哭得悄无声息。
月亮真亮。
可望而不可即的亮。令人嫉妒的亮。它的生命似乎很漫长,也看尽了悲欢离合,也许正嘲讽着少年的感伤。蒋行哭得越来越大声,像一个走丢了的孩子。孤身一人,茫然无依。哎,哪里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分明只是未到伤心时哇。
“汪!汪!汪!”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狗吠。蒋行这才想起,老家有家犬,也有恶犬。于是止住了抽泣,擦干眼角泪水,站起身来,极其缓慢的,蹒跚地,朝家走去。
村里大树林立,树影婆娑。虽是冬天了,但乡下的生命总是顽强些。瞧,这些树即便没有了绿叶,依旧屹立在村庄之中。不像城里的,矮小,还需要营养液。
回到了家,只见姑妈还在哭。
她小声抽泣着,斑斑泪水挂在她略显粗糙的脸上。而门口七嘴八舌的妇人们早就散了,只有那些唱跳奏乐的人们还在兢兢业业。那乐音依旧高扬,被人们吹得卖力。看到这一幕,蒋行心上又是涌起股说不出的滋味。
他在门口驻足了两三秒,还是跨步走了进来,像是做了某种决定。他三两步便走到了佛龛前,直视着。那佛龛上面,刻的是他最铭记于心的名字。
头顶昏黄的灯还在艰苦工作,被一条细细的线拴住,跟另一条电线缠在一起,绑了胶布。透过佛龛,和上面刻得端正的名字,又像是回来了那最初的样子,那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
而如今物是人非。只余他一人。他回到了家乡,却见不到那让他回乡的人。而如今好像释然了许多,也许是因为岁月会替他忘却。那一瞬间,蒋行想了许多许多。他庸俗,卑微。而爹娘的爱,宽博而伟大。哽在心间有一口气,不上不下的。蒋行蹙眉,深深地盯着佛龛上镌刻的两个名字。像是要看穿一般。
他依旧缄默。却做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动作。他在佛龛前跪下,弓着身,把头埋得很低。足足磕了三个响头。少年臃肿的衣服屈成一团,白色的布被沾满尘土和血。
蒋家子不孝。愧疚。
子欲养而亲不待。遗憾,痛恨。
不孝子蒋行,有幸看到了汪洋大海的冰山一角。悲恸,哀默。
鲜血红艳,混着泥沙渗在豁开个口子的额头上,流淌着。少年眸中化不开的墨色搅作了一团,缓缓散开。欢声笑语没了,也不应该让后人继续缺失,而是知而后继。
(三)贾林村
贾林村离淞香镇虽有一里多,却实实在在地属于淞香小镇。
该村村风淳朴,敦实。七年前更是有人考入了重点院校。
这偏僻闭塞的小村庄也随着国家的日益强盛而小康。考进大学的人也增多了,由零变成十,又有十继续演变,直有增加的趋势。好像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方向高歌前进着。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负责开发这块地皮的人姓钟,上一个负责人叫蒋行。听说这个蒋行还陆续投资了一个多亿。
“蒋进,你爸让你一个人来的?”
十八年后,蒋行幼子蒋进独自一人被遣回村。蒋行的姑妈老了,两鬓已斑白。
蒋行姑妈女儿周燕燕接待了小少爷。周燕燕膝下一儿一女,二十有余了。
“你爸怎么会舍得把你送来这儿?”周燕燕好奇地问,“贾林村可比不得大城市哩。”
蒋进瘦高白皙,与蒋行阴沉沉又莽撞的形象大相径庭。至少村里人都这么认为。
“有什么不一样吗。”乖巧的男孩说着,双手接过周燕燕递来的饭。
蒋进认识了宋艺和宋文,周燕燕两个颇为出息的两个孩子。周燕燕也颇为开心三人的结交。
住了一个多周的乡下,小少爷蒋进被接回去了。有豪车,也有保镖接送。至少这些都是周家所接触不到的。
跟周燕燕打过招呼,蒋进便不欲再言。晚霞撒在男孩脸上,使他看起来更加温文尔雅了。蒋进回头看了看贾林村。看看那连绵起伏的山,一座挨着一座。有绿油油的山,有斑斓的山,还有些层次分明的农田,插在土里的稻草人迎风飘舞。蒋进好似懂了些什么。
山外有山,可遮云蔽日。
淡淡回眸,垂下眼睑。他轻声昵语,回答了那天他来时周燕燕问的问题:“大海波涛,声势浩大,引人瞩目;可池中有莲,岁月静好。后者慕前,前者慕后。”语气很轻,听不出什么情感。只留少年离去的背影定格在这个傍晚,这个温暖的乡村傍晚。随风散去。一如蒋行曾留下的痕迹。岁月轻描淡写了他平凡而不平庸的一生,只留下历史车辙缓慢转动时,那刹那的哑剧。
“一个人来,走却给老娘摆起了架子,我呸!”回了趟娘家,周燕燕找到了姑妈。她又评说道:“外表是狗崽子,却是只狼崽子,爪子都还没硬呢。”她梗着脖子,面色不愉。
姑妈卧着,不说话。她往日犀利的三角眼却没有了光亮。
撕心裂肺的沉默,振聋发聩的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