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外6首）

◎煤油灯

那晚，月老的一条长绳

从银河里吸水，点亮着狗吠与星星

狡黠的月下，一只困顿的梨和一朵按耐不住的桃花

都参与了捆绑行动

风，使劲地绞杀；船，停着不动

仓皇中洒了一地七女的身影

有两只蜜蜂还在灯芯里回味大海的响声

有一只小鹿还在体会那夜火苗砰砰砰地撞动

它是一个孤独的僧人

敲了几十年的钟

书就放在灯花里，会海枯石烂、风情万种

可她却没有读懂

它，灭、歪、和倾倒的梵经

◎天井

那个炎热的夏天，黄瓜、土豆、西红柿、鸡蛋、大蒜、白面

眨着眼睛围成了一圈

小方桌子里有哗哗哗的水源

牛郎的牛渴了就去喝水，喝了水就去耕田

灶台里的母亲呼呼呼讲着夏七夕的语言

一根扁担生了六个儿女

麦子、棒子、高粱和苇，都长成了十七八的身段

柴米油盐圆形的四个角里风吹雨飘

父亲总是拿出犁来补画歌谣

那夜父亲又去画廊的井台提水

少了一片，老牛的哞叫

◎冰雕连

按照瞄准射击的姿态

磨锋利了麦子、棒子、红薯、大豆和高粱

从一条大河开始，刻刀里就有了波涛和宽广

大山的雄壮

把生命掷出去

用石子削剥他们的脊梁

一锤锤

血，站成了八一徽章或红旗飘扬

咯吱咯吱的灵魂

铁屑一样在天地间荡气回肠

◎断裂

田垄之上总有一片龟裂的悲伤，母亲给买的那个小书包撕撕扯扯

撞击着寺院里的钟响

老鼠爬到此，一脸忧伤

狼猫卧在这，得意洋洋

一块疤痕画好了分界线，上上下下捉迷藏

再后来的再后来

哥的坟头就躲到了我流泪过的地方

他栽的那几棵银杏树年年来续接他的二胡响

吱扭吱扭拉起来

粘得一群鸟儿找不到飞走的方向

◎蚂蚁

在一张废纸中，蜷曲着卑微的身家

像水一样，在各种器具里遵守你的章法

铸成了欺骗和自大

马屁晃动时

我躲在地球的背面，却被你筛成了一朵花

你画的圈，无非是贬、踹、碾

我却能在夹缝中存在、挣扎

因为我没有会摇会添的尾巴

　◎冬

羊叼着风，一片一片的树叶离开光秃秃的枝头

背着行囊去远方修行

烟囱在咳痰，炉子也才从夏天睡醒

斧头把劈柴做成了钥匙的口型

准备打开鸭子的羽绒

煤要开口露出火舌

密码锁对着号在快速转动

天气预报传言

锯齿上有一场大雪在诡秘行踪

◎西安女孩

那一年，邮筒

背对着老山摆出了这样一个女性的身段

双手交叉，把一本十八岁的天空放在胸前

她会延伸铁路

一道一道的枕木在她的眸光里铺远

汽笛声中一只蝴蝶完成了方形羽翅的翻转

麻栗坡的芭蕉却在她的发丝上挂满

那一年

猫耳洞把炮火削尖，画冲锋、写西安

养了好多只咕咕咕咕白羽毛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