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对面门的茶花姐,茶花本是木春妗家的童养媳,本是对给木春妗家小儿子灿灿的,这灿灿从到小学读书后,小同学都耻笑他:“家有“媳妇仔”,快快去生仔”,常常起哄闹着玩开心,日子久了,灿灿实在受不了,回家里和木春妗闹了几闸,木春妗是个端庄秀丽,慧外秀中又通情达理的好母亲,况且她的大儿子郭郭哥哥,也是村里干部,一个心地善良的人,郭郭哥哥也劝勉母亲听,于是“媳妇仔”这事从此了,这木春妗有三个儿子,却没有添养女儿,好好好,就当多生个女儿。这小儿子灿灿,生的头平额阔,眼睛大大睛明,甚是好看,日后娶个端庄秀丽的妻子,应该的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夏至刚过,地里的麦子全都熟了,乡里老人常说:“夏过三日没生麦” 果真其然也,灼灼的夏日陽光,真的太利害了。
农队的人忙着割麦不亦乐乎!我们这地方是海边半岛丘陵地貌,乡民强壮劳力以讨海捕渔为生,老弱妇儒管这山上麦地,番薯园的,也是有组织有领导的,有近海的大猛队,远海的猛仔队,养殖的海带队,后勤的又分在山队,加工队,还有这弱弱的农队。
农队队长甘不智,黑黑矮矮的,眼睛却滚滚圆,粗眉厚唇,说话大声粗气的,肩挑百来拾斤大粪,肥土啥的绝对没问题,只因为这牛人会晕船会晕死死的那种,见船味就吐。真真的旱鸭子,原生家庭嘛,依奶(他母亲)生他出来就这样一个晕船的料了。
农队人割了一垄又一垄,一茬又一茬的麦子,捆扎成一捆一捆,用“枪担”一头穿插一捆成担后,统一挑到平坦的地方,那“枪担”这玩意儿,就是一根手腕粗的竹棍,约七尺多长,两头斜斜的削出半斜的尖尖头,先拿“枪担”一头插进捆扎了的麦捆,然后人弯腰九十度,背靠麦捆,肩头顶着“枪担”,手紧握“枪担”另一头,站起来,面对另一捆的中间,将空着的竹竿斜尖插入麦捆,伸腰站好马步,喝一声:“嘿嘿” 挑走了。
麦子的根部及出土一寸地方,镰刀的割口以下部分叫麦稿头,用锄头翻出来,抖掉泥土,随地晒干或装筐挑回家,放在路上人多走路的路头,任让人踏踩,干后收回家可以烧火做饭,但这东西也就一些穷苦人家才会要的,一搬家里有劳力的,富裕些的人,对这些麦稿看不上眼的。
人讲越穷越出鬼,咪咪姐家里缺劳力,也缺柴少米,诺大的家里常常只有外婆和一个6岁的小弟弟相依为伴,外公做中医的,前年“病吐泻”(霍乱)病肆虐沿海岸一带,外公深入疫区,自己也被染病身亡,说走就走了去呢,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个,哎,伤心也没用,活着的还得想方设法活下去,人说:“乞丐婆不过腐朽柴桥”,古人说的也是在理的话。
父亲呢到山里砍黄楮树受伤也卧病多年,母亲也只得给人洗浆八折,绣花给人做肚兜、鞋面之类女工维持家用。
外面艳陽高照,闲着也是闲着,茶花姐约咪咪姐,去掘麦稿头,小弟弟柯柯也要叫喊着要跟去,好吧,就当放羊咩,放一头羊咩是羊,放二头羊咩也是羊,就当玩,一起去嘞,众人拿上破旧的锄头和土箕,这小渔村人家用的农具有多破旧,就有多破旧,有多离奇,就有多离奇,你不看不相信,看了自然相信,那锄头破旧的只剩下原来的三份之一的秃头,也用的津津乐道,只因穷嘛,凑合凑合着用吧,那三齿钯,五齿钯还是竹子做的,只是钉子是铁丁钉的而已。
这活儿不难,只不过多花些时光,没关系的,眼时,最不值钱就是时间了,反正有的是时间,对吆,一个上午掘了两土箕和一箩筐麦稿头。当地风裕,抽筹码按人头平分,小弟当然没份了,咪咪姐和茶花姐各人各一份,大家把麦稿头分成两垛,大家看仔细,一样样子的公平,折两根麦桔杆,一长一短,咪咪姐握紧手心,由茶花姐抽去,两人约好,抽长的是前垛,抽短的是后垛。事事讲公平,苦中有乐,大家齐开心嘻嘻。
正当开心里,弯弯曲曲的小径尽头来人了啊,原来是黑臉甘不智冒出来,见面就耍起威风,大声粗气:谁叫你们在农队土地里搞破坏啊,一定要检查检查,看有没有夾带麦子麦穗的,天那,无事生有。
茶花姐也不服输,也和他嚷嚷,嚷来嚷去,黑臉一伸手把麦稿头推下山坑里去了,并拿走土箕和箩筐,蛮横不讲理,扬言工具没收了,嘴上骂骂咧咧扬长而去。
大家都很惊吓,又恨又恼,这边茶花姐也不示弱,出口骂的言语也粗也鲁,这甘不智怎么死,又怎么亡的,你一言我一句,这种骂人大家觉得还不解恨,干脆在麦地里给堆积了一垞小小土包子,搬了一块小小的長方型石头当墓碑,围着“墓”甘不智长,甘不智短地喊,也不知道是真哭还是假哭,心情五味杂陈应有层有。
听说笫二天茶花的嫂子,追到甘不智家,把工具都要回来了,还把甘不智骂的狗血淋头,甘不智唯唯若若如惊弓之鸟,哈哈哈,谁叫茶花姐家的大哥哥郭郭是村干部,而且还是村里最大的那个头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