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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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春日因疫情宅居，独辟蹊径，探寻、开发、拓展出了一条新路径和新时段——
黄昏时分或是墨蓝的夜晚时分，出得楼门，径直向南，便是一段河床西岸，踏着青石板小径，嗅着此时节盛开的紫丁香、白丁香的芬芳，花香沁人心脾，渐浓渐深的暮色像是一杯甜香的蜂蜜水。河对岸的商厦霓虹灯光在墨蓝天宇下溢彩流光，楼群建筑实体和水中倒影以白石桥栏为中轴线，对称之美和色彩变幻令人瞩目。路遇几株嫣粉的海棠、几树洁白的梨花，映衬着对面楼宇的一扇金色凯旋门，别有一番优美和壮美相映的意趣横生。
绕过欧式花廊，石楠叶红如花，绿树葳蕤组成绿色廊桥，偶尔甚至需要人低头侧身而过。走过垂柳长堤，穿过一座桥洞，一路向东迤逦而行。再穿过一座大桥的桥洞，进入另一片花海河堤，那艳丽的玫瑰紫和浓艳的绛红色的花树，都是碧桃，粉花绿叶簇拥的是娇美的西府海棠，总以为这花是苏轼专属的海棠花……
徜徉在路旁春天花树的疏影暗香，再穿过一座小桥洞，复又蛰入另一方新洞天，水流潺潺，淙淙切切如古筝之鸣，野生鸢尾已经开出了朵朵紫色的小花，像极了蝴蝶栖落在草丛中，楚楚有致，婉约而幽雅。野生鸢尾比普通鸢尾的花朵要纤小单薄，色度也稍浅淡一些，叶片也纤细深绿如韭菜。这里很快便会是让人情不自禁流连忘返的紫色浪漫花海。
路上最妙的还是对面的石岸、堤坝、崖壁，此河段水声如瀑，在这四月上旬早已是蛙声咯咯，夜色朦胧中愈发显得危峰矗立，嶙峋陡峭，地势险峻，蔓草丛生，而白杨护林带也在喧哗着渐渐浓密起来的新生树叶。从这岸一眼望去，就在那狭长的逼仄的一线天上，竟然还有人家的欢声笑语，让人疑似那里是桃源人家。远远的依稀可辨有孩子在追逐嬉戏，有老人在伴奏着响亮的音乐跳广场舞。
我在路灯暗沉又稀少的这一岸的夜色里，不禁驻足，拣一处探向水面的木栈露台，站在一旁逸横生的海棠花枝下面，小立伫幽香，独自凭栏远眺，脚下河水哗哗流淌。许是日子过得太充实，此时什么也不想，只是出来在漫步中放空自己、抽离自己，纯然沉浸在当下，兀自静默体悟。
对岸长堤上一排夜明珠似的灯盏，辉映在河水中，不时形成一小块粼粼波光的灯带。我又因此浮想起许多影视剧的经典镜头画面，譬如一部韩剧《我最漂亮的时候》里的“月光曲”片段：银滩外墨蓝的大海，皎洁的明月又大又圆，月光在眼前铺下一条银波闪烁的甬道，年轻的恋人河锡辰和林秀香相拥相伴踏上这一条圣洁的甬道，仰头凝望着海空明月，踏浪而行，踏歌而行，海潮声声，波涛阵阵……此时的背景音乐是理查德的《爱的协奏曲》，每一步都正踏在音乐的节拍上，每一个音符都叩响在恋人的心弦上。
一个午后，在一种莫名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专门再次到这里想探个究竟。只见对岸静美如一幅山村小画：几株烟紫泡桐，一棵粗大的老槐卧在河岸，此季正萌发出一树新绿，一栋朱红小楼，长堤上有一老人在那里垂钓。除此并无人烟，偶尔遥遥传来几声犬吠。因为才步出钢筋水泥的丛林并没有多久、多远，一河相隔，不曾料想眼前的画面居然如此的简淡、古静、疏朗，岁月静好得近乎不真实。让你几乎要忘了眼下正值疫情紧张的事情了。
在这一刹那，被一股神奇曼妙的心流击穿了自己，心头再度涌上王维的冲淡平和的诗句——“轻舟南垞去，北垞淼难即。隔浦望人家，遥遥不相识。”他又有一诗句：“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融合叠印此时眼前的情境，称得上是我、叙事者、诗人的“三心互文”了。此时分明感受到，有什么在内心酝酿、发酵、萌生、拔节，万物都在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