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云广
鼠年春节的夜晚,已经持续下了多日的中雨,仍然在下个不停。
“这个鬼天气,哪来这么多雨,白天下,夜里下,再不放晴,人都要生霉了!”吴大婶探身门外,望了望雨水密集的天地,心里不停地抱怨。门前的公路上,除了路灯下全是雨的踪迹,不 见一个人影。偌大的村庄寂静无比,像深夜一样,没有一丝过年的气氛。
往年的这个时候,人们早早吃过年夜饭,然后三三两两地走出家门,走东家,串西家。姑娘小伙也成群结队地在村庄宽阔地公路上,有说有笑地溜达着。尤其孩童们,在公路上一边追逐着,一边放着小炮竹,你吓我,我吓你,好不热闹。村头村尾,广场舞的歌曲渐渐响起,遥相呼应。家家户户,灯火通明,构成一幅美丽的乡村除夕图。可是,今年这个大年三十的夜晚,除了下雨之外,还有武汉蔓延到全国各地的新冠肺炎病毒,像乌云盖顶般笼罩在这个偏远的乡村,也笼罩着人们焦虑不安的心。
大年三十的下午,吴大婶一边做着年夜饭,一边高兴地对儿子和儿媳说:“幸亏你们今年回来得及时,晚了几天就回不来了。听人说,武汉已经封城了。”
儿子柳春风正坐在灶下,一边往灶里拾柴禾,一边后悔地说:“看来疫情越来越严重了。早知道这样,今年我们就不回来过年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吴大婶不高兴地瞪了儿子一眼,“我就知道,你就是个白眼狼!你们已经有两年没回家过年了,在武汉城里有了自己的小家,是不是就把乡下的爹妈不放在心上了?”
“妈,他不是那个意思。”正在旁边洗菜的儿媳雪莲忙接过话茬,“我们回来之前,就犹豫了好几天,总是在想,疫病开始蔓延,我们能不能回来?后来想,已经两年没回来了,我们,还有你的宝贝孙子,都挺想你们的,最后,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回来了。”
“妈,雪莲说的没错。”柳春风接过老婆雪莲的话,“我想说的是,据说这个新冠肺炎病毒非常厉害,传染性极强,我们是从疫病的源头武汉回来的,我怕我们身上带有病毒,回来传染给了你们。”
“别瞎说!”吴大婶忙打断儿子的话,“哪有那么凑巧的事?你们回来已经有几天了,不是好好的吗?别吓唬我,你老妈什么没见过?”
“不是吓唬你,这次疫情可能真的很严重,要不然,武汉也不会封城。据电视新闻报道,这个病毒的潜伏期长达14天,我们回来才几天,身上有没有病毒,目前还真不好说。现在我整天都提心吊胆的,万一身体染上了病毒,在家里发作了,那我们全家就遭殃了。”
“呸呸呸!你就是乌鸦嘴,大过年的,竟然叫不出好话来!”吴大婶狠狠地挖了儿子一眼,放下锅铲,双手合十在眼前,嘴里不停地念叼:“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年轻人不懂事,满嘴喷粪,就算肥田吧,免灾免灾!”
吴大婶这一举动,可把儿媳妇雪莲笑坏了,她捂着肚子,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显然,一直在城里长大的她,估计做梦也想不到,乡下的婆婆对菩萨是这样的虔诚和信赖。
柳春风见老婆笑得止不住,心里也笑开了花,但见老妈绷着个脸,知道老妈不高兴了,只好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老婆,你去看看儿子在房间里干啥。”
雪莲知道这是老公有意支她走,忙捂着笑脸跑出了厨房。
大年初一,天气没有好转,仍然在下着中雨。吃过早饭,脸上带着口罩的村长柏大有和手上拎着皮包的村民组小组长齐良旺打着雨伞来到吴大婶家。一进门,村长就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村长说,这几天,县乡各级政府对当前的疫情高度重视,多次召开紧急会议,就如何做好眼下防疫抗疫工作,做了具体的安排。根据上级的要求,村、组所有干部必须迅速上岗到位,第一步的任务,是尽快进组入户,摸查统计从武汉归来的人员具体的数量及身体状况,并尽快上报到乡政府。第二步的任务,是重点监管从武汉归来的人员及家庭其他成员。村长柏大有说着,示意村民组小组长齐良旺从皮包里拿出几个口罩,然后递给吴大婶,说,这是政府下发的口罩,目前数量有限,非常紧张,只有与武汉相关的人员,才能配给口罩。从现在起,你们全家人最好不要岀门,没事就在家呆着,哪儿也别去。如果必须要出门,一定要戴口罩,切记!切记!
吴大婶接过口罩,心有不悦:“这么说,家有武汉回来的人,不都成了被关押的犯人了?”
“非常时期,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据初步统计,我们江岸村从武汉回来的人有150多名,是全乡防控对象最多的村,也是危险系数最大的村。因此,希望你们配合我们做好防疫抗疫工作。”村长柏大有苦口婆心地说。
“理解,理解。配合,一定配合!”柳春风接过村长的话。
村民组小组长齐良旺说:“从今天起,我每天要上门给你们量体温。所有从武汉回来的人员及家人都要测量。”说着,从包里拿岀手枪一样的测温器,开始给吴大婶一家人测量体温。测量的结果,一家人都正常。
该说的说了,该做的也做了,村长带着小组长离开吴大婶家,打着雨伞去了下一家。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吴大婶没好气地说:“他柏大友就是拿着政府的鸡毛当令箭!”
“妈,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如果不是疫情严重,谁愿意在大年初一冒雨冒险上门做工作?”柳春风望着老妈,批评道。
“唉,你妈就是这样的人,脾气暴躁,性格倔强,固执偏见,特别强势,这辈子是改不了了。”一直坐在堂屋看手机不吱声的柳文义,接过儿子柳春风的话,叹气说道。他虽然是一家之主,但这么多年来,吴大婶没有让他行使过一次家政大权,他甚至连说话的权力都没有。刚才的一番话压在他心底好多年了,平时一直想说,又不敢说岀来。这次见儿子批评他妈,他正好逮住这个机会,顺水推舟地说了出来。此刻,他感觉心里有说不出的舒坦。但吴大婶气坏了,他狠狠地挖了柳文义一眼,咬牙切齿地说:“你个老东西!竟敢当着儿子媳妇的面数落我。今天要不是大年初一,我跟你没完!”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儿子媳妇见势不妙,忙将吴大婶拉进了房间。
过了几天,一直下个不停的雨,似乎也下累了,终于收场了。天气好转,多云转睛。
吴大婶是个在家呆不住的人,也是个闲不住的人。平时农活不忙,家务事少,她总是走东家串西家,喜欢与人闲聊。她有两大爱好:一是打麻将,一是跳广场舞。往年的正月,她几乎每天都是白天打麻将晚上跳广场舞,忙得不亦乐乎。可今年的正月一开头,除了天天下雨之外,村干部居然不让她出门,这才刚过几天,她就觉得困在家里度日如年,几乎快被憋疯了。今天趁天晴,她无论如何也要出门透透气了。
吃过早饭,她悄悄走出屋,来到门前的公路上,东张张,西望望。他发现长而笔直的公路上,从头望到尾,居然不见一个人。路两边附近的人家户户大门紧闭,整个村庄里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一点声息。正月里出现这样的景象,让吴大婶多多少少有些意外,有些失望。她一个人立在路上,想了想,还是决定到本组最好的牌友云翠家去,邀两个平时爱玩的牌友一起过来打麻将,打发这无聊的时间。云翠家离她家不远,只隔十几户人家。她三步两步就来到了云翠家门口。她站在紧闭的大门外,亮着嗓子叫:“云翠呀,云翠,开门呀,打麻将呀。”叫了半天,大门没被叫开,云翠出现在二楼的走廊里,探身搭上了话:“你怎么来了?连个口罩都不带!打什么麻将?你快回去吧!”
吴大婶仰头望着二楼上的云翠,说:“不碍事,莫搞得紧张兮兮的。口罩我带了,放在口袋里,如果不放心,我这就带上。不打麻将,你不闲得慌呀?”
云翠说:“现在都不让出门了,还敢打麻将?”
吴大婶说:“不碍事,关起门来在屋里打,村干部哪里晓得呢?”
“不是村干部晓得不晓得的亊,关键是自己能不能不串门。说句不怕伤你的话,你家儿媳和孙子都是从武汉回来的,谁也没有那个胆子敢和你们接触。你还是回去吧。”
“这叫什么话?武汉回来的人就不是人?是敌人?是犯人?是瘟神?不打麻将就拉倒,说这么多屁话!”
麻将没打成,还受了一肚子气。吴大婶一气之下,转身回到家,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独自生闷气。儿子柳春风见状,走过来,问:“怎么啦?”
“没事!”吴大婶没说事因,她怕儿子知道后,又要批评她。她在想,这个云翠还真是铁面无情,平时关系那么好,今天是新年里第一次上她家门,她不仅不开门,竟然还说岀那么个不近人情的话,可见平时关系好,那都是假象。现在看来,在村里,是哪家也去不了了。既然这样,那就去几十里外的娘家吧。娘家人总不会拒她于门外吧?
吴大婶把儿子柳春风叫了过来,说:“我打算明天回娘家。这是一年一度必回的事。你们一家三口也难得回来一次,这次回来,也应该去看看你的外公外婆舅舅舅妈。”
“妈,我刚才已经给他们打了电话,说今年情况特殊,就不去给他们拜年了。”
“什么?不去了?”吴大婶气上加气,“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以前家里那么难,要不是他们的帮助,你能有钱上大学?现在出来工作了,成家立业了,就吃了果子忘了树!”
“妈,不是那么回事,是真的不能去。我们是从武汉回来的,不要别人说,自己就应该自行隔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我们身上带有病毒,那不是去给他们拜年,那是给他们带来灾难!外公外婆舅舅舅妈都非常理解,就你不把疫情当回事,固执己见!”
“儿子说得对!”正在房间里看电视的柳文义,实在憋不住了,又抛出了一句话。
“你个老东西,儿媳回来,你就长胆子了是啵?”
柳文义望着也在看电视抿嘴而笑的儿媳,傻笑着闭了嘴。
吴大婶最后气哼哼地说:“你们不去,我也强迫不了。明天我一个人去!”
第二天,吴大婶说到做到,收拾准备了一番后,就背着大包小裏岀了门。但她出门的时候,忘了一件事,开往她娘家方向的客车已经停运了。柳春风见她上了门前的公路,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就在她身后提醒她。但她头也不回地说,没有车子,就是走,也要走回娘家!
柳春风知道老妈性子犟,任何人都劝不了她,只好苦笑着摇摇头,戴上口罩,不得不驾着小车去送她。
不出门不知道,一岀门吓一跳。小车离开本村村庄,来到村口,竟然被村口设置的关卡拦住了。一根上面扎着红布条的长竹杆儿横架在公路上。公路旁边,竖着一个大木牌,牌上醒目地写着:江岸村劝返点。两名脸上戴着口罩胳臂上套着红袖章的执勤人员,来到他的车窗前,示意他们下车,检查量体温。虽然都是本村人,但他们一点也不含糊。量过体温,显示正常后,他们才将盖有江岸村红色印章的岀入证交到他们手上,然后移开长竹杆儿,放车出行。
小车在乡间的大道上奔驰。一路上,来往的车辆极少,但每一个路口都设置了关卡。好在有了江岸村的出入证,才能一路顺利过关。不少关卡还拉上了长长的横幅,横幅上的宣传标语,让人看了无不胆战心惊:抗击疫情,人人有责!拜年就是害人,聚餐就是送死!武汉回来别乱跑,传染病毒不得了!带病回村,不孝子孙!出门不戴口罩,小命实在难保!出门走亲访友,阎王正在等候!频繁出门打断腿,拒返还嘴敲掉牙!……
吴大婶虽然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但她不识字,自然不知道横幅上写的是什么。柳春风一边开车,一边将横幅上的标语念给她听。然后说:“妈,不让你出门,你还不高兴,这下知道疫情是多么严重了吧。这个病毒太厉害了,现在不仅从武汉蔓延到了全国各地,而且已经传到国外去了。你一直不喜欢看电视,这个习惯不好。不看电视,怎么知道国家大事?”
“我一个农村妇女,知道国家大事有什么用?”
“有用呀!就像这次来势汹汹的病毒,不看电视,怎么知道它的来龙去脉?怎么知道它的传播速度这么快?覆盖范围这么广?危险程度这么大?不看电视,又怎么知道国家采取哪些紧急措施,来防控病毒的蔓延?怎么知道全国各地组织医生,前赴后继奔向武汉救援?最主要的是,通过电视,我们知道,面对疫情,我们老百姓该怎么做。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听从政府的安排,不出门,不串门,不聚会,保护了自己,也就等于保护了他人,这样做,就是对国家防疫抗疫工作的有力支持。”
“小子,你这是在给你老妈上课呀。”吴大婶瞅了儿子一眼,心里很高兴,觉得这个当教师的儿子不仅有文化,见多识广,而且越来越能说会道了。
小车穿过重重关口,终于艰难地到达了目的地,在外公家门口的大院外停了下来。柳春风按了几下小车喇叭后,下车拿岀老妈放在后备箱里的拜年礼品,放在大院门口,然后就和老妈退到车旁,等候屋里人出来。柳春风看了老妈一眼,故意笑着说:“既然已经来了,我们就干脆进去吧。”
“你个坏儿子,你故意考验你老妈呀。老妈虽然性子犟,但好歹还是分得清的。老妈刚才听了你的话,现在明白多了,不傻了。”吴大婶望着儿子,忍不住笑了。
说话间,八十多岁的外公外婆及舅舅舅妈出现在院门口。他们见吴大婶娘儿俩戴着口罩立在车旁不进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柳春风隔着小车向他们拜年问好。舅舅说:“春风昨天打电话过来,不是说今年不过来了吗?”
吴大婶说:“是我忍不住要过来。我就是特别想你们,想来看看你们。两个老人身体还好吧?你们及侄儿侄女都还好吧?”
“都还好,都还好。”几个人同时应声道。
“那就好,那就好。看到了你们,我也就安心了。我也不多说了,我这就和春风回去了。等过了这个关口,我再回来看你们。”
舅妈等几个人连忙说:“既然大老远地过来了,就吃了饭再回去吧。”
“不吃饭了。过了这个关口,以后有的是时间回来吃饭。我们走了,你们也回屋吧。”
大院门口,相距不过几米远,却仿佛咫尺天涯,吴大婶娘儿俩只好挥手惜别。
在回程的途中,柳春风对老妈说,家里的口罩也不够,干脆拐到县城,买一些口罩带回去。
再次穿过层层关卡,车终于到了县城。大街上,空旷寂静,行人无几。他们跑了好几家药店,都说口罩卖完了。后来找了半天,终于在大街旁边的一个巷子里,找到了一个还有口罩卖的药店。上前一问价格,一个口罩居然要50元,柳春风和老妈都吓了一跳。柳春风悄悄打开手机录音键,问柜台里面的老板,一个口罩居然要50元,这个价格也确实太贵了,能便宜一点么?胖胖的老板面无表情地说,不还价。你不买,有人买。我们一天要卖几百个。吴大婶说,口罩卖这么贵,这也太离谱了,也不差似当土匪抢钱了。胖老板一听,火就上来了,老子就卖这个价,怎么地?不买,滚一边去!柳春风见老板如此对待老妈,火也上来了,怎么地?敢不敢给老子拿10个口罩开个发票?你敢开发票,我就承认你牛逼!黑心奸商,发国难财!柳春风还没说完,胖老板已冲出柜台,挥拳打了过来。柳春风避让不及,脑门挨了一拳。柳春风顾不得疼痛,踹起一脚蹬向胖老板的腹部。于是两人揪打在一起。吴大婶怕儿子要吃亏,忙上前参战。胖老板的家人也闻声奔来上前围攻。一场恶斗拉开大幕。好在围观的人中有人及时打了110,民警很快赶了过来,非常及时地制止了这场有可能导致流血伤亡的恶性亊件。
接下来,当事人全部被带到了派出所。县市场监督管理局工作人员得知消息后,也迅速赶到了派出所。面对工作人员,胖老板矢口否认自己卖高价口罩。柳春风说,我就料到事后你肯定会这么说,大家还是先听听录音吧。柳春风说着,掏出手机,调出录音。听完了录音,胖老板一下子傻了眼,不得不垂下了头。吴大婶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几乎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觉得自己好像在看电影,心想,这个鬼儿子,你也太坏了!这样想着,心里却乐开了花。事情最终的处理结果是:双方皮肉之伤各自自行处理;胖老板在疫情非常严重之际,趁机哄抬物价,是一种违法行为,应从严从重打击,没收违法所得,罚款3000元。
走出派出所,柳春风带着老妈狼狈不堪地离开了县城。回村的途中,柳春风手握方向盘,苦笑着对老妈说:“这么个模样,回家怎么说啊?”“傻小子,直说呀!”吴大婶摸了摸疼痛的胳膊,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虽然口罩没买成,还跟人打了一架,但处理的结果还是让她十分满意。她觉得心里出了一口恶气,有一种胜利归来的感觉。她甚至认为,以后与人谈论起买口罩打架这件事,她不仅不丟人,反而很光荣。
后来几天,吴大婶终于耐下心来,呆在家里不再出门。5岁的孙子整天围着她转,让她觉得这憋闷的日子倒也不是那么难挨。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随着时间的推移,疫情却越来越严重。据新闻报道,各地确诊病例每天都在增加。乡村的循环宣传车每天都在村庄里穿梭,不停地播放防疫方面的知识及注意事项。村庄里平时用得不多的大喇叭,在这个不寻常的正月里,也天天忙了起来。书记村长轮番在大喇叭里对全村村民大声呐喊:不要岀门,不要串门,不要聚集,不要打牌,不要跳舞,到池塘洗衣洗菜,一定要戴口罩……
也许是在家憋得时间太长,也许是屋外的的阳光格外温暖灿烂,也许是江岸村太过平静,也许是那些确诊的病例离江岸村遥远,尽管书记村长在大喇叭里苦口婆心地叫喊,但江岸村一些大胆的村民和一些视疫情为儿戏的村民,不听劝告,开始纷纷走出家门,成群结队地在村道上晃悠。在他们的引导下,一直不敢出门的不少村民绷了多日的神经也渐渐松开了。于是,村庄里,聚在一起唠嗑的渐渐多起来了,凑在一起打麻将的也渐渐多起来了,到了晚上,广场舞的舞曲也在村庄里的上空开始飘荡起来……这可把书记村长急坏了,也气坏了。书记在村庄大喇叭里声嘶力竭地叫喊:“喂,各位村民,请注意!请注意!请大家听我说几句。你们都给我听着,我知道不叫你们出门,你们急!不让你们走村串户,你们难!可是,你们再急,能有国家急吗?你们再难,能有一线的人难吗?医生护士、警察战土、站岗执勤的、劝返量体温的,哪一个不是儿女的爹娘?哪一个不是爹娘的儿女?谁不想在家过个好年?你们千方百计想出的那个门,是多少前方冒险奋战在一线的人想回都回不去的呀!能在家里平安的呆着,是多么幸福阿!叫你们不出门就跟害你们一样,让你们量个体温就跟杀你们一样。家乡发展你不在,千里投毒你第一,你们这些不听话的丧良心不?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现在武汉在过关,全国各地在过关,咱们的国家这次能不能闯过病毒这个关,就看全国人民能不能同心协力,每一个人能不能把好自己的关!我们没有能力,帮不上国家什么忙,但我们别给政府添乱,行不?不出门,别闲逛,戴口罩,听安排,行不?我求求你们啦,祖宗!”
尽管村书记在大喇叭里几乎喊破了喉咙,但收效甚微。倒是后来柳春风深夜发病突然被救护车接走,才毫不费力地扭转了让村干部无比焦急的江岸村不堪局面。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从武汉回来的那天起,柳春风就一直担心自家三口人会不会出问题。没想到,这天夜里,他开始头痛发烧咳嗽,把一家人吓坏了。柳春风感觉情况不妙,急忙打了120,同时通知了村委会。村长立即赶到他家,救护车也很快赶了过来。村长阻止他家人跟随,他一人陪同柳春风上了救护车。茫茫夜色里,救护车风驰电掣般驶向县医院……
柳春风连夜被送往县医院的消息,第二天一大早就传遍了整个江岸村。这个消息像一颗深埋的炸弹,终于被人引爆,威震四方,导致人心惶惶。那些抱着侥幸心理对疫情无所顾忌的村民,再也不敢在村道上晃悠了,更不敢从柳春风家门前路过了。那些打麻将的,也一个个吓得不敢出门了。整个江岸村,除了几个防疫的村民背着喷务器在村庄里喷洒消毒液之外,不见一个人影。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寂静如夜。
到了傍晚时分,一辆黑色小车停在吴大婶家门口。柳春风从车上下来后,向车里的村长书记鞠了一躬,待小车掉头离去时,才进了家门。他的平安归来,让担惊受怕几乎绝望的一家人喜出望外。柳春风说,在医院里花了1000多元做了全面检查,排除了新型肺炎病毒感染,确诊为重度感冒。是村长打电话,叫村书记开车接我们回来的。“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这次也算过了关!”吴大婶双手合十,不停地念叨起来。
柳春风安然归来,让江岸村村民虚惊一场,但也让江岸村村民多多少少意识到,危险的病毒也许就在身边,所有的人都处在关口,都在闯关。
其实,不仅仅是江岸村,在很多地方,对于一部分人来说,闯病毒关不易,闯思想关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