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人·无钱人（小说）

作者：杨云广

钱，是一面镜子，可以照出人的生存状态， 更可以照出人的灵魂姿态。 ——题记

柳庄有两个非常出名的人物：一个是富得流油的有钱人大虎，一个是穷得叮当响的无钱人小牛。柳庄的人平时谈论起他们两个人，都不说他们的名字，比如：有人说“有钱人最近咋没见人影”？大家一听就知道说的是大虎，有人说“无钱人又出门借钱去了”，就知道指的是小牛。

柳庄的人都知道有钱人和无钱人曾经吵过架。吵架的原因大家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为了借钱的事。开始，两人还能就事论事，可吵到最后，两人居然吵离了题。无钱人说：“你神气什么？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有钱人挺着大肚子，鼓着腮帮子，歪着脖子不无骄傲地说：“不错，老子是有几个臭钱，鬼让你天生是个穷鬼呀？”无钱人举着发抖的手，指着有钱人：“你……你……”可半天也没有挤出半句话来。有钱人得意地笑了：“穷鬼，气死你！”说着，背起双手迈着鸭步走了。无钱人瞪着有钱人的背影，恨不得撵上去一口咬死他！

有钱人和无钱人出门办事，那派头真不一样。只见有钱人头发梳得油亮顺贴，像狗舔过的一样。脖子上的花领带鲜艳夺目，崭新的西装笔挺阔气，皮鞋擦得锃亮锃亮。而无钱人呢，头发蓬乱像枯草，衣裳破旧似抹布，脚上的黄球鞋补丁叠补丁。有钱人戴上雪白的手套，打开自家停在豪华院落里小轿车的车门，然后优雅地坐进去，几乎听不见声响，黑得发亮的小轿车便游鱼般滑出大院，上了门前的大道，眨眼间就消失在村路的尽头。无钱人呢，推出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左脚踏在脚踏上，右脚撑地，撑了好几下才甩腿上了车。然后猫着腰用力踩，踩了半天还能见到他的影子。

进了县城，一晃眼，就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只见有钱人驾着小轿车，悄无声息地驶进一家非常豪华的宾馆内。一下车，就被一个打扮得像妖精的服务小姐挽着胳膊进了包厢。小姐甜甜地问：“老板，这次来点什么？”显然，有钱人是这里的常客。吃香喝辣之际，有钱人搂住服务小姐。小姐双手撒娇地箍住有钱人的脖子，嗲声嗲气地说：“老板，这次你要多给我一点小费哦。”有钱人在小姐的脸上狠“吧”了几口，一脸坏笑地说：“只要让我开心，小费少不了！”说着，就从怀里摸出钞票一大把。小姐乐得眼睛放电，噘起红红的小嘴，小鸡啄米似的，在有钱人的脸上啄个不停。有钱人摸摸自己的一张麻脸，心里感慨万分：钱这东西，可真好啊！

有钱人在尽情享受的时候，无钱人正推着破旧的自行车走街穿巷，东张西望。走了好几条街，他终于在一家卖馒头的小吃店门口停了下来。他支好自行车，就走了进去。服务小姐热情地问：“来几个馒头？”无钱人问：“多少钱一个？”小姐答：“一块钱两个。”无钱人问：“能不能便宜一点？”小姐立马拉下脸，鄙夷地说：“便宜？厕所里有！”无钱人一听，火就上来了：“你什么态度？为啥要骂人？”小姐放爆竹一样：“就骂你！就骂你！咋的？穷鬼！”无钱人见小姐不是省油的灯，赶忙出门推车走人。走了一截路，还能听见小姐在骂骂咧咧，没有停止的意思。无钱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里说：人穷被人欺，狗咬穿破衣，这话一点没错啊！

回到家里，已是傍晚时分。邻里王大爷家办喜事，有钱人和无钱人因为都送了礼，所以都成了喜宴上的宾客，碰巧两人又坐在一起。开席前，有钱人东拉西扯，滔滔不绝，神采飞扬，满桌的人一个个竖耳静听，都一脸膜拜的神情。开席后，满桌的人一个个争先恐后地站起来，抢着敬有钱人的酒。有钱人笑容可掬，也站起来，敞开胸怀，一手叉腰，一手举杯，激昂地说：“好！好！喝！喝！”声音宏亮贯耳，引得满屋子喝酒的人都扭头朝他看。无钱人就坐在他旁边，闷声不响地低着头，似乎在找地缝想钻进去。酒席从始到终，居然没有一个人跟他喝酒。无钱人不无伤心地离开了王大爷的家。

晚上睡在床上，无钱人唉声叹气，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搅得他老婆也没了睡意。老婆恶狠狠地骂：“水胖子，你不睡还不让人睡。没本事，叹气有什么用？老娘前生作了孽，今生嫁你这么个穷光蛋，真是瞎了眼！”无钱人黙然无语地看着身旁的“母老虎”，不由黯然神伤。

有钱人老婆也睡不着，也在骂，不过，她是趁男人还没回来，自己骂给自己听。有钱人常常像夜猫子一样，深更半夜才回来。有钱人老婆耸耸鼻子一嗅，就能嗅出他身上有别个女人的香味来。为此，她与他已翻天覆地闹过好多回。最后闹很了，有钱人大吼一声：“臭婆娘，你再胡搅，我休了你！”她一下子就被镇住了，苦涩的泪水只好往肚里流。

人生有好多事情让人看不明白。有钱人居然也有说自己无钱的时候。有一次，有位朋友向有钱人借钱，有钱人说：“我是驴子拉屎外面光，内里一团老粗糠。表面上看我确实富有，其实我还差银行几十万贷款呢！”朋友知道他在撒谎，在心里骂他：“狗日的，你狗眼看人低，总有走倒运的那一天！”

无钱人呢，居然也有说自己有钱的时侯。那位朋友借钱碰壁后，就找无钱人诉说，没料到无钱人说：“兄弟，别看我穷困潦倒的样子，这几百元还难不倒我。”说着，钱就从箱子里摸了出来。朋友紧紧握住无钱人的手，感慨地说：“兄弟，谢谢你！相信吧，我们不会永远这样穷！”

俗话说，世事难料。就在第二年，有钱人驾车深夜归来时，岀了重大交通事故，自己断了腿不说，还要赔偿人家几十万。有钱人再也没有往日那么神气那么潇洒了。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是，昔日腑首贴耳的臭婆娘，居然在他出事后的第二天，就跟一个大款跑得无影无踪。

也就在这第二年，无钱人也跑了，也跑得无影无踪。据知情人透露，他如果不跑，迟早会被家中的“母老虎”吃掉。后来出人意料的是，有人看见无钱人居然给家中的“母老虎”汇了一笔5万元的款子！只见他老婆乐得屁颠屁颠的，本来就大的嘴巴笑得更合不拢了，露岀的两排牙齿跟黄玉米粒似的，逢人就说：“真没想到俺老公是个闷头驴，靠那点祖传的雕匠手艺，不声不响地就挣了大钱！”人们见他口口声声说“俺老公”，都抿嘴相视而笑。后来，人们再也听不到她骂自己的男人是“水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