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云广
晚风轻吹,河柳摇曳。河面上,成群的白鸭“嘎嘎”地叫着。
杏儿在一块青石板上麻利地搓洗着衣裳,隐约觉得有人走来,扭头一看,不由一惊:他?……他怎么来了?杏儿心里一揪,酸甜苦辣全被揪出来了。她迅即转过头来,心里“咚咚”地跳得特别厉害。幸好,他没有注意她。他挥着赶鸭的长竹竿儿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岁月无情,她和他分别十多年了。多少次,她遥想着如烟往事,泪水便悄悄滴落下来,浸泡着灰白色的记忆。她恨他怨他,却总也忘不了他。在后山坡的竹园里,她和挺帅的他有过一段罗曼史——偷偷亲过几次嘴,后来让人发觉了,告诉了她大(大:地方方言,即父亲。)。那天晚上,她大咆哮着:“你个下贱的东西!你再敢看那穷光蛋一眼,老子挖了你的眼睛!”一阵拳头似雨点,揍得她死去活来。娘背后急切地问她是不是和他——有了?要她去医院。她无语,泪水湿了胸襟。没有去。她没有。她没有。可娘时不时盯着她腹部,生怕那儿隆起来。几天后的夜晚,她扑到他怀里哭得好伤心,不料他一把推开她,恶狠狠地说:“你真不要脸!你肚子里的杂种是别人的,却说是我的,什么时候你跟我困(方言:睡的意思)了?”“啊?——!”她惊骇得瞪大了红肿的眼睛,里面涌出更大的泪花,也呼呼地喷出两团火来!“啪!”给了他响亮地一耳光,她便伤心地捂着脸跑了。憋着一口气,她嫁到离家二十多里的这个小村。十来年里,她再也没有见过他,如今她已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娘家村里的人告诉她,他养鸭成了村里第一个万元户,家里做了二层楼房,被县里表彰,标为“致富先锋”,但他至今还是一个光棍。
晚风轻吹,吹来一阵温热苦涩的柔情。杏儿不由得又抬起头来,却惊得目瞪口呆。
他,正立在她身旁,痴痴地看着她。
“你……”杏儿不由站了起来,一阵慌乱。他还是那么帅,只是脸黑了,额上添了不少纹沟。
静默。相顾无言……
终于,他讷讷地问:“……过得……还好吗?”
“嗯。”她应着。不知为什么,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听说她男人非常粗暴,常常打她。他也湿了眼眶。
“什么时候来的?”她抹了一下泪水,声音细切地问。
“半个月了。这里的田多、稻籽多,鸭子就赶了来。住在河头的薄膜大棚里。”说着,他鼻子一酸,转过头去,两颗晶亮的泪珠从那黑红的脸上滚下来。他摇摇头,再也没说什么,只是又端详了她一会儿,便慢慢转身朝河头走去。
泪水模糊了他渐远的背影,杏儿禁不住悲戚,在心底深深地呐喊:“山青,我本来是你的,是你的呀!”
小河边,晚风轻吹,如诉如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