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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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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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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西湖

西湖漫步

文/王文杰

对西湖的认识,源于那些漂亮的明信片,源于那些优雅的诗词歌赋,源于那些缠绵悱恻的传说,源于历代文人的美好想象和不遗余力的渲染,源于那些让人荡气回肠的故事和优美乐曲。受了这些元素的熏陶,在我的脑海中,逐渐形成了一个想象中的西湖,一个梦幻中的西湖,一个美轮美奂的西湖。数次来到杭州,或路过杭州,每一次,都是匆匆地来,匆匆地别,在我与现实的西湖之间,总是留下一个遗憾的擦肩而过。

记得第一次到西湖,大概是在几年前到浙江省建筑业协会进行法律业务交流的时候,那是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夜色降临杭城,月光透过薄纱般的云层泻下,踩着月光,借着黄酒的力量,我们走近西湖。记不清是从哪里进入到景区的,只记得是沿着白堤走到了断桥,绚烂的灯光下,看到湖边的榕树和垂柳,看到远处灯光包围的雷峰塔,看到远山的轮廓。看不清湖水的荡漾和微澜,看不清远山的清脆与秀美。笼罩在夜色中的西湖,只看到各种颜色的灯光和月光下远山模糊的轮廓,满脑袋的诗词歌赋,满脑袋的西湖美景,却无法和现实的场景进行比对,就好像原准备进行一场宏大的叙事,结果还没来得及展开就必须收住了兴趣和想象。走近西湖,却没能领略她的风采,便又平添了一层遗憾。从此以后,有仪式感的,颇为隆重的,近距离地观赏西湖,对于我来说,就成了一种期待和向往。

这次到杭州参加由建筑时报社、美国《工程新闻记录》联合主办的“2019ENR/最值得推荐的中国工程法律专业律师”颁奖典礼,领奖之后,终于有一份闲暇和心情,一览西湖的风姿了。

虽然读过很多关于西湖的文字,也算来过一次西湖,但并没有全方位的实地观赏过西湖,西湖于我并没有太多现实的印记,因为是初游的缘故,便少了故地重游的感慨和各种各样的回忆,一切都是新鲜的样子。

站在湖边,首先感受到风的存在。阵阵微风熏来,脑海中残存的那些古人关于西湖的诗词和文字都掉落在柔软的湖水里,化作粼粼的波光。西湖的山,西湖的软风,西湖的细雨,西湖的小桥流水,西湖的垂柳,西湖的传说,西湖的风月,西湖的嘈杂与宁静,西湖的盛大,一下子在我面前铺展开来。

西湖,不仅是一处风景,也是一种心情,更是一种心境。我以为,游览西湖有三个层次,逛西湖,是一种心情;漫步西湖,是一种心境;品西湖是一种境界。

选择不同的游览路线,会遇见一个不一样的西湖。

湖边的大型豪华游船,稳稳地停泊在湖面上,船头与地面等平等高,一脚踏上船去,如平地般平稳踏实,如果不是看到拴船的缆绳,你会认为那一定是长在水里的古建筑。游船的结构和造型完全是古建筑和亭台楼阁的完美组合,古朴典雅,雕梁画栋,船头上“青莲居”三个大字赫然在目,不要以为这是进了风月场所,其实“青莲居士”是李白的雅号,这名号虽不显阳刚,但寓意却十分美好。李白是谁,唐诗第一哥呀,起个名字必须高端大气上档次,既要彰显李白的个性和风骨,也要体现出超凡脱俗的内涵和品味。

架不住商家带有诱惑力的叫卖,买完票,上得船来,择一处靠窗且视野较为开阔的地方坐定。游船启动,开启湖中之旅。大船颇有气势的移动着巨大的身躯,缓缓地向湖心岛方向驶进,导游的解说中规中矩,程式化的背稿本来就让人觉得少了趣味,语速太快加上信息量过大,让我很快就脱离了她的解说,自顾自的看起船外的景色来。我以为,摆脱那些别人带给你的模板式的固化的欣赏模式,信马由缰地展开自己对西湖的想象,形成自己对西湖独特的印象,才是正确的旅行模式。远的山,近的水,纤细的保俶塔,越来越清晰的雷峰塔都在眼前划过,留下美好的观感。大约一小时的光景,就到了三潭印月处,游船围岛环绕一周,就开始回航了。眼看着已经靠近雷峰塔,却不能走近她,便被一种遗憾吊足了胃口。游船很快到了启航的岸边,这一趟行程就此结束。走下船来,一阵清风吹面,这时我才突然发现,原来这游船是用玻璃做了全封闭的,坐在船里,感受不到风的吹拂,也听不到湖水的声音,只听到导游的解说和机器的低声轰鸣。这一趟给我的感受是,观赏西湖,乘坐大型封闭游船,是最下等的选择,因为不能近距离地接触西湖,甚至感受不到西湖的气息。

第二天一大早儿,我带着昨天的遗憾,再一次来到西湖。这次,我选择了人工画舫,这是一种人力划动的小木船。我被船夫热情的迎上船去。大概是长期暴露在太阳下撑船的原因,船夫皮肤有些黝黑,但是看上去却显得精瘦而有力量。由于从小所受的教育,每当我看到人力车夫、船工等靠苦力生活的人们的时候,总是首先想到人剥削人的制度。其实社会变了,我们应该换个角度看问题,人力车夫也好,船工也好,其实都是靠诚实的劳动吃饭,拉车撑船都是解决了他们的就业问题。同样的行为,放在不同的环境去观察,却给出不同的定性和结论,我不知道这种角度的转换,是否符合人类普遍认同的共同的价值观。

画舫轻摇,缓缓移动。我们的身体随着小船的摇晃,心里开始有些紧张,船工轻松的驾驭着小船儿,向着湖心驶去。看到船工的镇定自若,我的心里多了几分踏实。船工一边摇着小船,一边开始他的讲解。从保俶塔讲到雷峰塔,从苏东坡讲到白居易,从苏小小讲到白娘子,从西湖醋鱼讲到西湖的莼菜。既有西湖的故事,也有西湖的历史,还有西湖的八卦和美食。由于他讲的内容大都能在百度里找到,让人感觉不到有什么新意和兴趣。倒是从船工熟练轻巧的摇船动作中,我们开始感受西湖的另一面。

除了我们这只小船外,还有很多类似的一些小船飘在湖上,远远近近的,摇摆不定,各具情态,承载着各自的惬意和悠闲。微风夹着细雨飘洒在湖面上,细小的雨滴,轻拍着船上遮阳挡雨的帆布顶棚,不一会儿,船顶上积聚了一些雨水,船工担心雨水留到游客身上和船舱里,便熟练的托起帆布,让雨水流到湖里。

吴侬软语的鸟声随微风飘散,随着细雨滴落湖中,化作鱼儿,化作水草随风逐浪,化作粼粼的波光,化作游人不同的想象。

鱼儿涌动,让人想起西湖醋鱼。船工说,这湖里的鱼被一家饭店的老板承包了,作为饭店西湖醋鱼的食材。我想如果这西湖里流动的都是醋,这鱼捞上来就可以直接享用了吧。

坐在小船上,天和地,云与山,微风和细雨,湖水和小船,融为一体,在这样的环境中,自然是美好的,人是惬意的。人类和大自然的和谐共存,在这种和谐中,人类能够自由的生活,这大抵是人类生存的最高境界。

如果选择乘船游览西湖,这小木船应该是最佳的选择,轻轻慢慢的,听到木浆划出的水声,听到细雨敲打船顶的节奏,微风飘过湖面,拂在脸上,这是西湖向游客发出的轻柔的善意。

小船在平静的湖面上缓缓地向着湖心方向移动,船上承载的也许是乘客成功后的归隐,也许是游人忙碌中的偷闲,生活百态各具情状,人生百味荡漾其间。这条小船是范蠡坐过的吗?这条船是西施坐过的吗?这条船曾经来过一个撑着油纸伞的书生吗?苏东坡、白居易也乘坐过这条小船吗?这条小船从历史和传说的深处走来,又载着我们走向历史和传说的深处。

西湖本来是海洋里的一滴水,厌倦了大海的喧闹与咆哮,向往无风无浪的平静,历经了几千年的修炼,吸收了天地之灵气,终于成就了水的另一种形态,静谧、安祥、温婉和大气。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只有西湖才有这样的意境,只有西湖才配得上这样的文字。

第三天,我选择了环西湖漫步,我以为,这样的路径,可以在地面上近距离地接触西湖,从不同的角度感受西湖的气息了。我以为,逛西湖,是一种走马观花,适合初游。漫步西湖,才能找到与西湖相通的心境。我沿着左手边的湖堤,漫不经心的,没有目的的,随心所欲地行走。

西湖,对于任何人都是一样的开放,一样的善待。让我这个外地人深切地相信,西湖是全国人民的西湖,不像有些地方,嘴上说全国人民的,但是对外地人又有着诸多的限制,比如户籍限制,车辆出入限制,车牌限制,购房指标限制,最后只剩下空气面前人人平等了,但是有时候这空气里又充满了雾霾。在各种各样的人为的限制中,普通老百姓也被分成三六九等,最基本的生存权和出行权都变成特权,平等只是一句苍白甚至虚假的口号,特权才是实实在在的利益,获得特权成为各色人等共同追求的目标。

西湖是不收门票的,从这个角度来讲,西湖是共产主义的试验场。实现共产主义不能等到所有的条件都具备的时候再一下子过渡到共产主义的,可以局部的一步一步的迈进,从所有制上,我们已经打好了共产主义的基础。在分配环节,我们可以建立和实施社会主义优越性清单制度,把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转化成具体项目列在清单里,可以一目了然的看个清清楚楚。比如农民免交土地税,全民养老保险,免费医疗,免费教育,免费逛公园,免费使用所有的公共资源,对全国各地景区、寺庙等自然和人文景观的免费开放,高速公路、高铁、飞机等各种交通工具的免费乘坐。社会主义的特点和优越性,主要体现在资源和福利的免费共享,既能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又能平等的服务于平民百姓。优越性应该是具体的,看得见,摸得着,可观可感的,可视化的,可获得的。

西湖有着得天独厚的自然优势,又在吴越文化里浸润了几千年,已经形成了独特的自然和文化品位。西湖是温婉的,西湖是浪漫的,西湖是温情的。或骄奢淫逸,或阳春白雪,或苟活偷生,西湖可以满足你的各种需求。

走出广场舞音乐的剧烈震动,一曲梁山伯悠悠扬扬挥洒在柔和的风里,就像世俗间的一股清流,又像淤泥中挺立的荷花,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白色的和平鸽在地上自由的觅食,身手灵活的松鼠在树上惬意的爬上爬下,在树枝间来回穿梭,动物和大自然和谐共生融为一体。总有讨厌的人类执着的要跟这些动物打招呼,在和谐的氛围中增加了不和谐的因素。西湖需要的是更多的保护,而不是赞美,即使没有了苏东坡,没有了杜甫,没有了那些形形色色的艺术家,西湖依然是美的,西湖不需要人们强加给她的任何标签,比如,三潭印月,苏堤春晓,雷峰夕照,花港观鱼等等,在我看来,这些人为的固化世人审美情趣的标签都是画蛇添足。集贤亭是最接近湖水的地方,鱼儿清晰可见,水草随水波一起荡漾。一位老先生,坐在湖边,面对着群山,一曲悠扬的萨克斯,怀念着过去的旧时光。

西湖总是人流如织,每个人眼中都有一个西湖,每个人心中也有一个西湖,西湖是风雅的西湖,西湖是世俗的西湖。西湖是心灵的归隐,西湖是江湖中的避风港。西湖是现实的,在现实的世界里,一定是风雅与世俗的交相辉映。

沿着湖边,继续前行,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雷峰塔下。带着许仙和白娘子的传说去看已经倒掉的雷峰塔简介和图片,一定是浪漫的,再想到法海的出现,浪漫的故事中便增加了一些不和谐的色彩。其实,没有法海的出现,便没有了许仙和白娘子的悲欢离合,没有悲欢离合,就没有了曲折,没有了冲突,没有了高潮。故事的曲折、冲突、高潮就在悲欢离合中牵引着我们的目光,敲打着我们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让我们在荡气回肠中流干所有的眼泪。

法海掌管着做人的资质,有谁想投胎做人,必须首先取得相应的资质,否则就不能投胎做人,未取得资质,即使你变成人形,也要把你打回原形。白素贞曾经找过法海,申请资质未获准许。白素贞颇为不服,于是找法海理论:“没有资质就不能转世为人吗?这是什么逻辑!看看你们人世间有多乱,取得了做人的资质却胡作非为的人大有人在,你法海却不闻不问。英雄不问出处,不管你上辈子是何方神圣,只要想转世投胎做人,不应有太多的计较与限制。听说人世间有一种严格的建筑企业资质管理制度,但还是为没有资质的实际施工人打开了一条生路,最高院还为实际施工人设定了请求权。为没有资质的实际施工人设定请求权,这大抵是人世间对建筑资质管理制度的检讨,是主管部门对这个制度的不自信,是为这个不合理的制度打的一个补丁,你法海也可以仿照这个做法,给我以实际施工人的待遇。法海是一个坚持原则的人,对于白素贞的要求严词拒绝,于是二人反目成仇。

白娘子和法海的争执成为当时媒体热炒的一桩公案,这是继西湖地区发生《梁山伯与祝英台》、《苏小小与阮郁和鲍仁》公案后,发生的第三起公案,此案一出,立刻吸引了媒体的眼球。由于前两案和这桩公案时间间隔太长的缘故,媒体早就憋得满地乱蹦,一听到消息,立即释放出了巨大的能量。系列报道铺天盖地发出后,社会公众也都纷纷参与进来。一时间街头巷尾、大小报纸、网络平台争相报道,还有很多知名公众号也参与进来,如《格案致知》等。报道的题目更是五花八门,如《法海非礼白娘子遭到拒绝后实施报复行为》,《法海利用工作之便欲行潜规则遭拒》,《红颜一怒为救夫水漫金山法海变成落汤鸡》,《法海的具体工作职责是什么,他是以什么身份来质疑或阻止白娘子和许仙在一起》,《法海想拆散许仙和白娘子,意欲何为?》,《法海和白素贞的前世今生》,《法海对白娘子做了什么?》,《法海法海你不懂爱》,《人家谈恋爱,法海你个秃驴瞎掺和啥?》等等,各种小道消息夹着绯闻漫天飞舞,搅得满世界乌烟瘴气。媒体也不是绝对的一边倒,也有为法海站台鸣不平的,如《人类指标有限没有做人资质的妖魔鬼怪滚开》,《法海维护正道错在何处?》,《白素贞未取得行医资格属于非法行医》等等。此案影响之大,始料未及,社会各界都在关注,就连平时谨言慎行的法律人也召开各种研讨会,对事件本身的法律问题进行论证和梳理。如《白娘子水漫金山的行为如何定性?》,《法海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你有授权委托书吗?》,《法海的行为是否属于滥用职权?》,《法海镇压白娘子的正当性和非正当性分析》,《水漫金山给他人造成的损失由谁来赔偿?》,《法海和白素贞之间的纠纷属于民事纠纷还是行政纠纷?》,《水漫金山的法律问题深度考证》,《白素贞的维权路经、管辖权、请求权以及法海的抗辩权之考证》,《白娘子作为维权主体是否适格?》等等。为了更贴近社会公众,法律人使用了通俗易懂的标题,没有使用那些既高深莫测又晦涩难懂的法律术语,法律人一旦发起骚来,爆发出的想象力绝不亚于媒体人。为了推动案件进入诉讼程序,有大批来自全国各地的律师主动找到白素贞,承诺可以为她免费维权。由于此案引发的法律问题、伦理问题、道德问题、新闻问题交织在一起的缘故,此案的影响力一直延续到雷峰塔的倒掉,一个绍兴人以《论雷峰塔的倒掉》为题做了总结性发言,到此为止,这桩公案才算告一段落,并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再后来,有人把这段传奇写成了戏曲、电影、电视剧等在人间流传,《白娘子传奇》现在已经成为西湖一张亮丽的名片。说来奇怪,自从雷峰塔倒掉后,人们再也不关注做人是否有资质,不关心你是何方神圣转世为人的,只关注做人的品质,比如,诚实信用、遵纪守法等等。

当初法海把白素贞困在雷峰塔下的时候,曾经咬着牙发下毒誓:“西湖的水不干,雷峰塔就不会倒掉”。我不知道,这法海哪里来的自信,是对当时建筑市场和工程质量的深信不疑,还是对当时环保意识的不自信。结果世事难料,砖塔几经劫难,最终在风雨飘摇中豁然倒塌。西湖经过数代人不遗余力地治理,不但没有干涸,还越发的生生不息起来了,这是法海发下毒誓的时候没有想到的。

新建的雷峰塔,已经没有了那座砖塔的神秘和沧桑,虽然建造的气宇轩昂,装饰的美轮美奂,但无论如何都掩藏不住钢筋水泥的味道。只有那些发黄的图片和新塔下面的废墟,还能给人想象的空间。乘着电梯,看着钢筋水泥的建筑结构,怎么也不能和那个千年等一回的故事联系在一起,总是感觉是在逛商场。倒是登上塔顶的那一瞬间,眼前一下子的豁然开朗,驱散了我心中的纠结。

站在雷峰塔上,我们可以回望来时的路,一路上,我们看到了很多风光景色,感受到了西湖的美丽,但是当我登上塔顶的那一刻,我突然发现,之前所经历的种种,远不如这登高一望来的震撼。举目远眺,湖光山色尽收眼底,小桥流水完全隐入西湖广阔浩渺的大背景中。站在雷峰塔上,俯仰之间,感天地之大,感宇宙之雄浑壮阔。环顾四周,西湖便是这天地的精灵了,远离人世间的嘈杂,聚集着天地日月之灵气,为人类守一方岁月静好。极目远眺,面对宏大壮阔的场景,认识到自我的渺小,不仅是一种格局,更是一种境界。

下了雷峰塔,我继续前行,来到了苏堤。叫苏堤是为了记住一个人,之所以记住他,并不是因为他借西子之美赞美了西湖,更不是因为他的题字提升了西湖的文化品位,而是因为他对疏浚西湖做出的贡献。疏浚西湖不是为了捞政绩,苏东坡也没有因为疏浚西湖得到升迁。做了有益于众生的好事,官府虽然不买账,但是百姓自然会记住,这是苍天对人世间彰显的公平和正义。

苏堤,没有名贵的树木,没有名贵的花草,只有普通的柳树等树木,没有豪华到刻意的修饰,看上去就是一道普通的堤坝。苏东坡没有利用手中的权力为自己私造别墅,而是用湖底的淤泥筑起了一座挡住外来泥沙侵袭的堤坝。走在这座堤坝上,我们似乎看到挽着裤腿儿,站在泥里水里的苏东坡,似乎看到忙碌在灶台前,为农民工蒸炖东坡肘子的苏东坡。

走近苏堤,才能看到素颜的,天然去雕饰的西湖。我最喜欢的是西湖的平民气质,你走进她,她就是你的朋友,你跟她打招呼,她就是你的邻家女孩儿,没有颐指气使,没有高高在上,没有拒人千里,没有牛逼哄哄,有的只是平和与安祥。

从逛西湖,到漫步西湖,我感受着西湖的宁静与祥和,西湖是一个让浮躁走向平静的地方,是一个让灵魂回归的地方。

西湖是一个情景交融的所在。西湖积累了太多的人文素材,西湖的历史给人以启示,西湖的浪漫和传奇比她的历史更有魅力。虽然,现实的西湖,远不如诗词歌赋般美丽和魔幻,远不如荡气回肠的传说般令人向往,然而,我更喜欢现实的西湖,一个不加任何修饰的,素颜的西湖。

不同的路径,会有不同的画面和感官,沿湖左转或右转,站在高处和低处会看到不一样的西湖,会有不同的感受和想象,感谢西湖给了我从不同角度感受美的惬意。感谢西湖给了我自由观赏的路径,感谢西湖给了我自由想象的空间。

诗人们,把满腹的才华托与西湖,艺术家们把所有美好的想象都加在西湖身上,隐士们愿意把自己的心智表露无遗。一次湖心亭看雪,让张岱大彻大悟,把超凡脱俗的精气神以“冰雪之气”注入西湖,每读《湖心亭看雪》,往往令人一扫胸中浑浊之气。一把油纸伞,成就了许仙和白素贞的千年等一回。一座雷峰塔,预示着法海执法的威严。西湖就是这样一处存在,人也好,仙也罢,各守各的规矩,天与地,人和大自然在这里和谐共生,共同书写岁月静好的人间传奇。

走完了西湖,我们到步行街走走,然后再到御街看看。御街的人流量比步行街少了很多,看上去是一个不适合做小生意的场所。我在第一家门店坐下来,点了几个羊肉串儿,看到服务员小哥穿着宋朝的衣服,我在想今天吃到的一定是南宋的羊肉出串儿了,等我跟小哥聊了几句才知道,原来这小哥来自河南开封,我突然明白,我们吃到的不是南宋的羊肉串儿,而是北宋的羊肉串儿。在南宋吃到北宋的羊肉串儿,那些被迫南渡却不能北归的北宋人一定会有一种去国怀乡的千年惆怅,更有一种国恨家仇在心中荡漾,南宋终未再能回到北宋。当忽必烈的舰队打到南海的时候,大宋朝最后的小皇帝年仅八岁的赵昺,被迫在崖山投海自尽,彻底结束了大宋王朝的统治。赵匡胤通过陈桥兵变建立的那个国家死在了南国的温柔乡里,那些埋骨江南的北方汉人,最终也没有回到自己的故园,他们的后人们在吴侬软语的江南落地生根,成为江南人。

南宋在临安的统治,成就了杭州帝都的名号,给妩媚的江南增添了皇家的气息,再加上钱塘江浩荡穿空的气势,造就了杭州不同于其他江南城市的气象万千和大气磅礴。

钱塘浩浩,催人奋进,辞亲远游,仗剑天涯,以四海为家。

西湖脉脉,功成名就,归去来兮,田园归隐,看夕阳西下。

我站在钱塘江大桥上,望着浩浩荡荡的钱塘江,夕阳西下,一幅大气磅礴如诗如画的图景在眼前展开,万丈豪情在胸中澎湃。望着这一幅让人们迷醉了数千年的美景图,宋朝词人柳永的《望海潮·东南形胜》脱口而出:“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钱塘江,浩浩荡荡,川流不息。

这一刻,日暮的光影像西湖的水一样柔和,西湖沉浸在夕阳中,是那么的醉人。夕阳西下,我们回到世俗的西湖,找一家餐厅,坐定,喊一嗓子:翠花,上西湖醋鱼,再来一份莼菜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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