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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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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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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戒指

相对于62岁的母亲,两眼石窑还是显得很年轻的。窗户上,杏黄色的油漆在初夏的阳光里闪闪亮,细细一闻,还散发着那股儿淡雅的的清香;只是母亲生活了四个年头儿的院子看上去有些零乱,零乱到让人失落和伤心。

窗前,窄小的一块儿菜园子,满目颓废,清明后,母亲让我种上的蔬菜种子,一棵也没能成活。院子里,横穿的一根铁丝上,晾晒着母亲的线衣、线裤,还有一些白的花的碎布片儿,这些碎布片儿,都是擦拭母亲的身体换下来的。原因是,身患重症的母亲,她已经不能控制自己了;原因是,她时常会拉在床上,或是炕上。

“唉……唉,妈这病怕是好不了了,唉……”窑掌里,木隔断后面的炕上,母亲左侧着身体睡着,花白的头发在枕头两边散乱着,发黑的脸色有些怕人,浮肿的眼睛微微闭着,发黑发干的嘴唇微微地抖动着,哑着嗓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二零一一年三月二十三,也就是母亲在绥德职工医院做完手术回家后的第七十二天,是母亲病的最厉害的一天——这一天,母亲差一点儿就起不来了。母亲呆呆地看着我们,很认真地说:“妈的日子怕是不多了,也没能留给你们什么值钱的东西,等妈走了以后,你们看着把这些分了——项链、戒子、耳环和手镯……唉,大小多少都不一样,你们也不要说什么吃亏便宜,一家分上一点儿……”

母亲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媳妇又哭出声来:“妈……你不要这样说,给你留着,这些都给你留着,我们不要,不要……妈……”

“憨娃娃,妈留着没用处了,唉……”母亲最后说,把银手镯留给我十四岁的女子(也是母亲唯一的一个孙子女),剩下的让我们大概地分一分。

62岁的母亲,最终还是走了,九天以后,也就是四月十二的早上,母亲渐渐地,沉沉地,永远地闭上了那双早已经不再会哭的眼睛。

时光在深深的思念里逝去,日子也悄无声息地老去,匆匆,太匆匆,似乎是转眼之间,母亲离开我们已快两年了。母亲给我们留下的关于她的项链、戒指、耳环和手镯,以及遗嘱的事,我们一直也没放在心上。倒是父亲提起过两三回,只是我们谁也没太在意,这事儿也就一直搁着,像是谁也不愿意轻易碰触的一块儿伤疤一样。

昨天后晌,骑摩托打算去岔口的时候,父亲那双暗淡了的眼睛,和他渐渐花白的头发,把我挡在了大门外。父亲,犹豫地说,他决定把母亲留下的项链、戒指和耳环给我们分了。

噢——提及父亲要把母亲戴过的项链、戒指和耳环分给我们,当时心里掠过一阵一阵凉意的我就这么随口应了下来。我晓得,父亲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我也晓得,父亲要不把母亲留下的这些个遗物给我们分了,他是寝食难安的,我又能对父亲说些什么呢。

晚上快十点钟的样子,父亲在院子里叫我,说让我到他窑里来一下。

默默地走进父亲窑里,看到沙发上坐着的大嫂和茶几上摆放的父亲精心算过的那些克数、钱数的账单而,我完全明白了父亲要把母亲留下的项链、戒指和耳环给我们分了的。再看一眼墙上挂着的母亲笑容可掬的遗像,我不觉下意识地心头掠过一丝凉意。

一条项链有多重,一枚戒指和一对耳环各几克?

要项链的付给戒指、耳环各多少钱?

父亲都一一给大嫂和我交代清楚以后,他就开了木隔断上的唯一的一把锁,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红布包着的小包包,打开,放在茶几上:“你们,喜欢要什么就各自挑一挑。”

见大嫂挑走了母亲戴过的那对儿耳坏,犹豫了一会儿,我拿起母亲戴过的那枚很旧的戒指戴在了左手的指头上。

“这是八百五十块,你拿着——”父亲看着我又说:“这是你妈留给你们的,你就拿上吧!”

“唉……”犹豫着,接过父亲手里的钱,再望一眼墙上挂着的母亲的遗像,我淡淡地笑过以后,很快就走出了门。

母亲,留给我们的这枚戒指,本来我是说什么也要留在家里的,虽然很旧了,样式也很老了,但我还是很想留着的。想不到的是,经过媳妇的再三劝说和开导,最后我还是决定把这枚戒指折旧换新——挑一枚新式的给媳妇戴上。

媳妇说,虽然妈的戒指折旧换新了,但这也是妈留给我们的不是吗?

一旦作出了这样的决定,无疑就意味着母亲的这枚戒指将不再存活在我们的家里了,这就意味着母亲的这枚戒指下落不明了啊!一旦作出了这样的决定,在带着母亲的这枚戒指去县城金店的路上时,我换了几个手指戴着,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帮着媳妇挑选了一款时尚的大小合适的戒指以后,我悄悄地退下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递到金店老板的手里时,我是真的舍不得了。称过后,折旧零点五克,在付给老板四百块时,我的眼泪猛地涌出了眼眶。

唉!我真是一个没用的人,都四十来岁的人了,竟然也保护不了母亲的这枚戒指!

2013年3月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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