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米记

南方的城市，北方的村庄，是我近年来生活和惦记的地方。

习惯上，我不怎么谈论人生——这个话题于我显得过大；与孩子交流，或者和妻子说家常，习惯上我喜欢说“生活”：生活是很真实的，生活犹如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她始终是存在的。确信，大雪漫漫，春暖花开，或喜或悲，她都存在于我的记忆深处。
    南方的城市，烟雨蒙蒙，小桥流水；北方的村庄，山大沟深，风雪粗犷；天高云淡，冬去春来，你我的世界似乎不曾有过些许的改变。生活在如此斑斓的世界，如此偌大的世界该是怎样的一种幸福呢。

不是上帝不眷顾谁，生活总是有太多的不如意不是吗？聪明的你是知道的。

南方也好，北方也罢。体育场，像极了生活的赛场，五十米，八百米，她都是生活给予你我的一种生活方式而已。

唉，唉！过完年，一开学就得体测了！寒假，女儿坐十六个钟头的火车，辗转从南方的大城市回到了陕北的小县城，没几天光景，她就唉叹说，大学体育考试没过，开学后就要补考，补考八百米跑，限时四分三十秒。体育课，自打初中开始一直都是女儿最薄弱的。这个我和你的妈妈都知道，也是我们太过于粗心了，我们没上过大学，更不知道体育课在大学很重要。为此，我们也时常感到不安：的确是我们太大意了！……

女儿是一个从小就懂事的孩子，自然她也从我们的眼神里读懂了那些不安与内疚，同时，她也明白了生活的严重性——大学生活追求的是完美，一向严格要求自己的她怎么可能再让八百米跑补考卡住了呢？

年前，和同学看一场电影《流浪地球》回来，女儿好像很随意地说想买一块手表，说练习八百米跑方便看时间。

好啊，买吧！城里最大的商场，我们一起挑选了一款比较时尚的手表，她一试，正合适。
没有虾，没有鸡，一条红烧鲤鱼，一盘牛肉，丸子、烧肉、酥肉、羊肉、腊肉，拌两个凉菜，炒四五个热菜，外加一个银耳汤，一顿还算丰盛的年夜饭摆上茶几，一挂鞭炮燃放后，倒一杯烧酒，端上女儿喜欢喝的露露：嘻嘻——干杯！干杯！于是，我们开始辞旧迎新，希望在猪年，女儿能一帆风顺、学业有成！

窗前的灯笼亮了，是喜庆的；城里城外的夜空亮了，是彩色的；伴着各式的烟花起起落落，春晚如约而至，最有趣的还数郭子小品叫《爱的代驾》。

送走狗年，迎来猪年，新年的钟声敲响了，再点燃一挂鞭炮便是新年了。女儿收到了压岁钱儿，和我们满满的祝福，我收到了女儿赠与的“吉祥猪”，妻子则收到的是满满的幸福——女儿的快乐、健康成长就是父母最大的幸福！

吃过一顿包有硬币的饺子，大年初二清早，女儿戴着手表，约了同学去城北跑步，我则向着城里的方向走路。回家后，她好像有些失望，说同学有事耽搁了。结果是女儿一个人去的体育场。

正月初十，城里落了一场雪，不能跑步，女儿在家睡了一个早觉。除此以外，从大年初三至正月十五，没有一天间断，她总是坚持每天早晨去体育场跑八百米。大年初三起，我决定陪女儿一起跑步。起先，她坚持跑五圈，一圈四百米（县城不大，好在体育场还是标准的），一算刚好两千米，女儿说，先要坚持锻炼跑步的耐力，耐力不够怕八百米跑坚持不下来。

我没上过大学，更没有八百米跑的体验，姑且就同意了她的训练方案。

大年初三，女儿准备起跑，嘱我开始计时。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太笨，五圈跑下来，好好的计时器马马虎虎竟记成了这般模样。

女儿望一眼空旷的，带着崭新年味儿的体育场和晴朗的天空，微笑着说，不着急，先就这样吧！

回家的路上，我就沉思一个问题：这样跑下去八百米能过吗？万一过不了呢？

两天后，我提出了新的方案供女儿参考：要不咱先别跑五圈了吧，先试着跑两圈八百米看看吧，要是八百米在规定的时间内能完成的话，那就是成功。女儿好像对我提出的方案有些怀疑，但还是同意了。

目标是八百米跑，四分三十秒内完成。

方案确定下来，第一次跑的结果是五分零九秒，依次是五分二十七秒，五分五十二秒，五分三十三秒……这样看来几乎是原地踏步，但我总还是鼓励她说，没事儿慢慢会好的，你一定会成功的。女儿，看起来有些慌，回答也只是淡淡一笑。

《延禧攻略》、《知否知否》、《浩籣传》电视剧她还看着，偶尔也看看电影《西虹市首富》，或者《嫌疑人X的身份》，我虽是和她一起看影视作品，也练习汉隶《张迁碑》，但我思考的更多还是八百米跑。

上网查找有关八百米跑的视频，以及各种要领技巧：两手握拳至腰部前后甩动，抬头收腹以及怎样呼吸，什么样的跑鞋最管用，第一圈怎么跑，最后冲刺等等，几乎八百米跑的技巧要领，我细心研读。直至示范跑步，这才有了些眉目。

跑鞋，应该不会有问题，问题就出在跑前心里素质和跑步要领技巧。

我的设想是第一圈快跑，第二圈开始慢跑缓气，跑至四分之一的样子开始加速跑，最后四分之一时冲刺。

好！不论成与不成，这回我总算是踏实了很多。

女儿所谓的王教练，我一直在努力，一直在思考，她也是全力以赴地配合，奔跑。我们的努力在一点点取得进步，走向成功。由原来的五分二十七秒进步到四分五十八秒，到四分三十一秒。

四分三十一秒八百米，对于一个从初中开始体育薄弱的女孩子来讲，这已经很优秀了不是吗？

元宵节，女儿最喜好的是南方人喜欢的元宵，吃罢一顿“川坝子”，吃几个元宵，再吃一顿北方人过节须吃的饺子，我们传统的年就算过完了。正月十六、十七女儿没有跑八百米，个中缘由，我们心有灵犀。

正月十八的莜面蒸饺，那叫一个丑，女儿没什么胃口，我和妻子只是赔笑：嘻嘻！

晚上，我去城里应酬，据说，家里吃了二人火锅，味道儿鲜美，又由于食材欠缺，女儿也只是掩面一笑而已：呵呵！

火车票在一个月前就订购好了，晚上十一点十九分从县城火车站开，五个钟头的样子到达省城西安，第二天晚上七点十五分的机票也已订购好，九点三十分可以到达目的地南方的大城市。

去往县城火车站的路上，以及候车室、站台上，我一直对女儿讲：孩子，别担心，付出了努力就会有所收获，通过近半个月的八百米跑训练你的体测一定会过的。说是这么一说，其实我这个做父亲的心里还是没底儿。看女儿又只是淡淡一笑，我似乎又踏实了许多。

站台很静，夜空很漂亮，似乎还回荡着年末的味道儿。目送女儿提着行李箱，走进车厢，打开手机的灯，寻到位子，上了铺，一颗父亲的心似乎也要跟着她去了，看见她微微一笑向我们挥手，妻子下意识地拉紧了我。

火车就要开了，孩子也找到了位子，你们该出站了——是乘务员话惊醒了我，我这才和妻子转身朝着出站口走去。

期间，得了空闲，我去了一趟城里据说很灵验的文昌庙。

南方的城市，多雨。

四个礼拜后，南方大城市的天放晴了，在北方村庄的我得到的消息是：八百米跑，女儿跑了四分十八秒！胜利！
    2019.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