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石夫的头像

石夫

网站用户

报告文学
202112/09
分享

高山峡谷 溪流淙淙

——记诗人谷溪一位执著的陕北老汉

晓得诗人谷溪的人,认识他的人,和他打过交道的人,大概都知道他是一位德高望重且平易近人的人。他是一位精神矍铄且健谈的人,一个为诗歌、为文学执著追求的陕北老汉。他大半生,一如既往地热衷于扶持文学新人,以苦为乐,堪称文学导师。

诗人谷溪,这位执著的陕北老汉,对陕北、中国,乃至海外文学界的深远影响。

谷溪,原名曹国玺,笔名谷溪,当代诗人、作家和学者。系陕西省榆林市清涧县郝家墕公社郭家嘴人,中共党员。1962年毕业于陕西省延川中学,同年参加工作,历任炊事员、通讯员,公社团委书记,县革委会宣传组副组长、通讯组组长,延安地区文艺创研室副主任,文联党组成员、常务副主席,《延安文学》主编、编审。中国延安文艺学会理事,省作协常务理事。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华西大学路遥文学院院长。

高山峡谷美如画,溪流淙淙恰似歌

谷溪,一个很别致的名字,其本身就蕴含着一首诗:

谷溪——

高山峡谷,溪流淙淙,

时而平缓,时而湍急;

时而清澈见底,时而又浑浊朦胧;

时而平如明镜,时而又奔涌似骏马。

谷溪——

虚怀若谷,溪水涓涓,

淡泊名利,宁静致远。

谷溪,这个名字,我在上中学时,听当教师的父亲说起。父亲讲:曹谷溪是一位很有影响的诗人,他是清涧县郝家墕公社人。正是父亲早年间的这句话使我拜访了著名诗人谷溪老师,而后又不得不对他心生一种敬意:尽管他那年已七十二岁高龄,但对于诗歌和文学的热爱、执著时时都在感动着我,鼓舞着我。他,的确是眼下少见的对诗歌和文学肯付出一生的劳动者,且又是那样平易近人。他为人师表,堪称导师。

曹老师,您最近可好?

嗯,好着哩。你是谁?有什么事?

费了些周折,那天前晌,我冒失地打通了曹老师的电话,激动地说:我叫王文涛,是清涧县石咀驿人。我花费十多年时间写了一部长篇小说,恳请老师指点指点!

好,那你来延安。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怎样。

由于创作一部长篇小说《土城别传》,和曹老师通了电话后,2011年11月26日,我冒然登门拜访了他。

清涧老乡——我在这里!

听得这句带着浓重的陕北方言,站在延安文联院子的大门口,我远远地望着二楼楼梯上站着的那人。只见,他身着一件宽大的黑夹克,头发整齐地向后梳着,宽边儿近视镜,两指见夹着一支烟嘴娴熟地抽着。进大门,快步走上二楼楼梯。我一面喘着气,一面细看时,又见,他黝黑的面色里带着些红润,口方鼻直,且精神矍铄。他主动和我握手,并热情地招呼着我向那面的房门走去。

这一切,就足以看出他是一个朴素的人,一个气度不凡的人,又是一位文学大家。他,就是著名诗人曹谷溪,一位执著的陕北老汉。

伙夫岁月搞创作,风华正茂一诗人

没有追求,没有坚持不懈地追求,诗人谷溪何以成名?又何以成为一批,又一批文学创作者的学习榜样、精神支柱?以至于堪称陕北,乃至中国一大部分文学创作者的导师?

第一次拜访曹老师时,席间,他认真地对客人讲起早年为写诗和创办《山花》所受的碰:我就喜欢写诗,写我想写的诗,但是为了那一首小诗,没有少受人们的嘲讽。我开始写诗了,人家就笑话我说,谷溪要写诗了,他能写出什么诗来——他不就是一个伙夫吗?听了这样的话,我就是不服气!人家能写诗,能写出好诗来,我怎么就不能够呢?我为什么就不能写出好诗来?难道说,真的伙夫就不能写出好诗吗?

后来,我的诗发表了。虽然那时的诗的确不怎么成熟,但毕竟还是发表在杂志上了——我的那苦苦得来的诗呀,终究还是变成了铅字。又有人在公社的院子里吵吵闹闹,说谷溪的诗歌发表了,他的诗歌也能发表?直至后来,几经周折创办了《山花》,诗歌的成就越来越大,渐渐地我由一个伙夫变成了真正的诗人。那些笑话我的人,这才慢慢消停了。

话再说回来,我还要感谢那些看不起伙夫诗人谷溪的人。要不是那些人那样地评高论低,指手画脚,大概我还就真的不能成为一个诗人了。

听曹老师的一番讲述,见他满怀豪情,不难看出他曾为诗歌,为文学所付出的艰辛和奋斗,他分明就是一个爱较劲的人,一个执著的人。为了追求,为了诗歌,他大概是要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他也曾说,本来他有很多机会可以当官,但考虑到当了管就失去了自由,也要失去很多诗歌创作的时间。所以,他就素性放弃了那些能当官的大好时机,心甘情愿地当一个诗人。

读谷溪最初的诗,你常常会感到,那些诗不是用笔在纸上写出来的,而是用老镢头从地上挖出来的。有人称他的诗是“老镢头诗”。谷溪这一时期的诗歌,就其时代特色和内在精神气质来证明,我以为“老镢头”这一称谓恰恰是一种肯定、一种赞美。

这是作家路遥曾今对谷溪诗作的赞美。路遥还说,他的每一首得意之作,都几乎是洒尽汗水,绞尽脑汁的产物。因为,这个人没有上过大学。他作一首诗不可能凭借深厚的知识功底,更不像那种脑瓜灵得不掸也响的才子,诗情经常能像自来水一样留个没完。他在很大程度上不是靠天赋写诗,有时甚至要等到诗神明白无误的暗示后,才“恍然大悟”,而且农民式的拙朴常常造成逮一只蜻蜓,也用了捕捉飞鹰的大网,其艰难困苦,就不是雅兴诗人们所能知晓了。

由此,我们不难想象,谷溪老师那时为了一首小诗、好诗,下了怎样的苦工。

孜孜不倦苦耕耘,勤于钻研求学问

在先后七次拜访曹老师的过程中,一次一次听他的讲述,总让我心生一种崇拜和敬畏:他为自己的诗歌,为自己的事业,一直在刻苦学习,勤于钻研。特别是他对陕北方言的使用和独创的精神,更值得我去学习和思考。

2011年农历九月二十一日,我陪父亲到延安附属医院看病。晚上,我约了赵亚东先生,一起去拜访了曹老师。赵亚东,问了曹老师一个“拜识”和“拜石”正确使用方言的问题:老家的人在结拜时,经常拜路边的石头,看来这“拜石”应该是没错了?曹老师你觉得呢?

“拜识”,这个方言呀不对!说起陕北方言,曹老师一面抽着烟、喝着茶,一面一字一句地给我们讲道:“拜识”是不对的,但也不是“拜石”而应该写作“拜誓”。因为在古代,生死兄弟结拜是要点高香发誓的,所以这个方言应该是“拜誓”。我们说“拜誓”的父亲称盟叔,有的地方也叫干大。

提及拜誓、干大,曹老师声情并茂地给我们讲了一个关于干大的真实故事。

一个叫毛振国的老司机在地区运输公司开班车。有一回,他遇到一个非常倔强的农村人拉着驴拉车,占着道就是不让。他下了车平心静气地对农民说:拜誓,你能的话,把我干大拉过去让我走吧!农民心想,毛振国还叫毛驴是干大了,就让了道。毛振国把车过去,然后回头一个劲地朝那农民哈哈大笑。这下,农民恍然大悟,叫道:哎呀!这小子叫驴是干大了,那驴不就是我大吗?

接着,曹老师也考我们说:你们说“不胎孩”这三个字怎么写?思考一会儿,我和亚东都笑着回答说:不晓得。

曹老师又点上一支烟抽着,一面解释道:这个不胎孩呀,是我老汉研究创造的。这是有根据的,骂人的老话说,这个娃娃不是怀胎生的,是石头旮旯里蹦出来的。——不胎孩,意思就是说,不是十月怀胎所生的孩子。

俗语说,活到老学到老。这话用在曹老师的身上是再恰当不过了。

曹老师又对我们讲,他正在研究关于人的灵魂的问题。人是有灵魂的,尽管很大一部分人不信灵魂,但我还是相信。我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个灵魂问题。见曹老师兴致正高,亚东说,一个人死了,就把灵魂附在亲人身上(鬼上身),然后借助活人的身体、活人的嘴,说自己活着时的事情,确有此事。

我的母亲,四月十二日去世。她去世前半月多的一个夜里,父亲说,前晌里他看到她在路上往回走,等他走近准备说话时,就不见了她的身影。大概母亲的灵魂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走了。

听完我和亚东的故事,曹老师似乎更加确信了灵魂的事,但他说这还不够,他要作大量的考证,来证明人们所说的灵魂倒究是怎么个现象。

甘当人梯扶新人,大爱无私度众生

说曹老师的家门庭若市,一点也不为过。其原因是,来拜访老师的人太多,太多。

每一回去拜访曹老师,那间不怎么宽大的房子里总也人来人往。有名声远扬的大家,也有像我一样初出茅庐的文学爱好者,男女老少好不热闹。不难看出老师是一位热衷于扶持文学新人的导师。他传道授业解惑,专注认真,责任大于山,至少对我是如此。

记得第一次登门拜访老师,尽管已经听文学圈里的人们说他是一位德高望重,平易近人的文学前辈,一个和蔼的陕北老汉,但我还是显得很不踏实。走进两室一厅套房的门,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一张半人高的方桌,方桌上堆放着各类书籍和一个较大的烟灰缸,除过一台电视机,一台电脑,一个茶几和一组红木沙发以外,整间房子全是书架、书柜,到处散发着一股一股的文化气息。走进这样的房间,我一下子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我怎么就这样冒失地来打扰老师了呢。

还是老师察觉到了我的不安,他和我握手,给我递烟抽,请我坐下,又让张燕女士端茶水给我喝,我这才觉得踏实了许多。

后来,曹老师还让我在他家里吃了三四顿饭。我,这才渐渐地了解到,原来老师和人们说的一样:名副其实。他,没有一点名人的那种逼人的气味和架子。

我坐在方桌前的椅子上,从包里掏出装订成册的《土城别传》,并向老师说明来意,恳请他能扶持一下我这个四十岁才初出茅庐的文学爱好者。

本打算恳请老师为我的“别传”写一篇序文,但由于我的“别传”篇幅过长、内容过多的缘故,加上老师年事已高,时间宝贵等因素,老师校对了《美的滑落与颤变滑》一文,建议以此为序,并聚精会神地为我的“别传”题词:在诗文最不值钱的时日,我赞赏陈忠实先生的一句话:文学依然神圣。我想:在浮躁的社会只要你不浮躁,也许,你就是成功者。

一个壮汉手提一个西瓜,没人会为此震动;但一个蚂蚁推动一颗樱桃,无人不为此感叹。曹谷溪对于中国文学事业的贡献,能和这个可敬的蚂蚁相提并论。作家海波老师,以此高度赞颂诗人谷溪,并指出,他之所以大半辈子一如既往地创作,靠的是真情,靠的是对文学艺术的热爱,靠的是对文化和文化人深入骨髓的热爱。

虚怀若谷为人师,宽厚实诚待客道

曹老师虚怀若谷,文学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他宽厚实诚的待客之道更是有目共睹。大概只要在他家中做过客的人就都不会忘记,他热情好客,乐此不彼,是常人都难以做到的,何况他又是一位少有的文学前辈,文学大师。

曹老师是出了名的大忙人,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但只要你有幸到他家中做客,不管你是瘦子、胖子,还是饭量大小,你是绝对不会饿着肚子走的。不把你招待个满头大汗,饱心压肚,曹老师是说什么也不会让你放下碗筷的。

2011年正月初四,一早,我和父亲带着六十二岁的母亲去延大附属医院看病,打算给她做胆结石手术。两点钟后,当我扶着母亲走上十八层高楼,才知道做一个胆结石手术就得一万六七。这个数字对于一贯节约的母亲来说,相当于一个天文数字。

手术决定不在延安做了,但回家显然是不合适了。母亲一贯晕车,坐火车也只能等第二天了。父亲花六十块钱,我们住进一家小旅社,安顿好母亲以后,我抽空又去拜访了曹老师——他对我的好,让我觉得不去探望是不行的。正是由于这一回的探望,第二天一早我带着母亲、父亲去了曹老师家里做客。这,让母亲回家后,直至她在离开我们的最后日子里,总也念叨着老师的好:曹老师,他是多好的一个老汉儿,他真是如今社会上少有的好人!

母亲小学毕业又不善言语,她只管坐在沙发里,一会儿吃几颗枣,一会儿又嗑些南瓜子。除过这些,她只细细地打量老师的家,听老师和父亲交谈。听到感兴趣时,会呵呵地笑出声来。

父亲请教了曹老师一个问题:曹老师,你说文涛的小说写得怎么样?现在这社会写小说,或当一个作家怕是也没什么出息的吧?

这个问题呀!曹老师点上一支烟抽着,思索了一会儿认看着父亲说:文涛的小说《土城别传》,说实话我没有看完。我不管他小说写得怎么样,我给你和文涛的母亲先讲一个故事。

一个农村娃娃学艺三年,师傅只教他一样本领,就是往开解驴皮疙瘩。老师讲着故事,一边还做着手势:驴皮疙瘩很难往开解呀,娃娃的手上一次一次打起了泡,一次一次流血。驴皮疙瘩解开,师傅又绑上,解开绑上,这样三年时间,娃娃的手艺就学成了。他问师傅,怎么不教他一些真本领?师傅就说,娃娃你的手艺已经学成了,你有了这样的本领还怕干不成大事吗?

讲完这个故事,曹老师又对父亲讲道:不论干什么事,只要有了这种决心和毅力才可能成功。文涛这娃娃呀,就像那个解驴皮疙瘩学艺的后生,他有了这种决心和毅力,相信文涛会成功的。

曹老师讲完这个故事后,见张艳把早已准备好的饭食一样一样开始往方桌上端,老师就招呼着母亲、父亲说:来,你们赶快吃饭。

父亲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坐在老师左面的方桌前。母亲则答应着走进厨房帮忙,等那一碟一碟,一样一样的家常炒菜、丸子、红烧肉、清炖羊肉、以及稀饭、拼三鲜、馒头、黄馍馍、油糕端出厨房,摆上方桌,大家在老师的招呼下吃开了。

母亲生性不沾腥味儿。见她只喝稀饭,吃黄馍馍和油糕,老师便不安了。他看着母亲说:文涛娘的,你不吃肉,不沾腥味那怎么能行,让张艳给你炒几个鸡蛋吃?

曹老师不用,这已经很麻烦你们了。母亲笑着,显得有些过意不去。她吃着一个黄馍馍又对曹老师说:我呀,最喜欢吃这黄馍馍了,好几年都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我心里晓得,母亲是最爱吃黄馍馍和炸油糕的,觉得这样的确已经很好了。我真的特别感谢老师的热情款待,不然母亲又怎么能在有生之年能吃到她最喜欢的黄馍馍呢。

母亲吃了一个黄馍馍、两片炸油糕,喝着稀饭又拿起一个白面馍馍吃。曹老师关照着母亲说,让她在馍馍里夹一点“油炸辣子”——这是老师亲手制成的。他对母亲讲:油辣子这是好东西,你不要怕辣,一点也不辣。母亲试着在馍馍里夹了一小点,吃了一小口说好吃,不辣。就问曹老师说:曹老师,你这是怎么做的?特别好吃,回去以后我也要学着做。

记得曹老师说过,早年里他当过厨师,做饭那是没的说了。听得老师如是讲道:我生平就好吃这油炸辣子,这里面是加了葱胡胡的。把大葱的胡胡洗净、切碎、晾干,然后和辣子面儿一起炸进烧得不要太红的油锅里,就可以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这油炸辣子一点也不辣,吃起来还有一股奇异的香味。老师又说,红烧肉也是他自己亲手做的。并一起给我们讲了制作的法子,母亲都让我一一记住,说回家以后等病好了她要做了给我们吃。特别是这“曹氏红烧肉”,母亲说,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做了让我们过个好年。

在曹老师的家里,吃了这顿对于母亲来说是再好吃不过的饭,不承想,回家后母亲的病情有变——她得了癌症,在四月十二日早上离开了我们。好在,母亲在最后的日子里,还是一直记得曹老师对我们的好。她总是念叨着说:今年正月,在曹老师家里吃的那黄馍馍,和油炸辣子特别好吃,特别香。

诗人谷溪,又是一个低调的人。雷涛老师曾给他题辞“导师”二字。曹老师朗声说,导师可不是乱称的,我在世时是绝对不会把那两个字挂出去的,因为我根本不配导师的殊荣。等那天我死了,开追悼会时,装裱好一定挂起来。

诗人谷溪,他为诗歌、为文学,不懈追求,孜孜不倦,他不论从当年公社的伙夫到诗歌创作、创办《山花》、到成名,以至于成为一位对陕北,乃至中国、海外文学界有着极大影响的人物,都对他的执著追求是密不可分的。由此可见,诗人谷溪,这位执著的陕北老汉,他不愧为是我们的导师和楷模。

2011.11.03

2021.12.09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