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

三月十五日夜，星光闪烁，一轮满月站定在夜幕里，夜空深邃而迷人。

院子里，两棵老柳树正在拼命地抽绿、拔节，仿佛能听见汩汩的声响。几处屋顶披着银装，村落安静地躺在一片银辉里，看上去显得有些孤寂，又有些忧伤。

是月光把老柳树的影儿投在了窗户上。

许是起风了吧？又许是柳枝儿晃动得太厉害吧？十八岁的夏谷雨醒了。她，睁着一双睡意浓重的眼睛看时，只见炕沿上正侧着身趴着一个妇人。那妇人，只穿了一件白色毛衣——月光下，那毛衣影影绰绰，和那裸着的臀部构成一个整体，仿佛一幅油画一般诱人。

月光下，完美绝伦的臀部后，紧贴着一个青年的身体。那青年，左手捏着半截烟，右手在那月白色的臀部上轻轻拍着，一面往前探身，压低声对她道：“今晚的月光真美！你不觉得吗？”

妇人不语，只回头看他一眼，脸上泛着一阵阵红光，一双美目也含着动人的微笑。

青年掐灭烟头，丢在脚下，退下裤子正在那里快活着，一道月光“哗”一闪，闪进门来。同时，一个似铁塔一般的男人也戳在门框里。“你们——”铁塔惊叫一声，待那青年回头看时，铁塔又没了下文，完全像一个物体一样立在那里。

那青年和那妇人在继续动作，不慌不忙，好似夫妻一般。不同于夫妻的是，那妇人像是在极力抵抗着，但又显得力不从心，只能任由青年摆布。

“爸爸——你，你怎么……”夏谷雨彻底醒了，像是被一群狂徒暴打了一顿。她，一面看着依旧趴在炕沿的妇人，一面对父亲吼了一句。同时，她抓着被角遮住自己的前胸，将颤抖的身体紧靠在窑壁上。

青年点上一支烟，猛吸两口，从父亲面前一闪跨出门槛，大摇大摆地走了。他的样子犹如一个胜利的武士，或是一个洗劫了银行而带着巨款逃脱者。炕沿上的妇人，像是吃了败仗一样弯着腰、垂着头，两手在炕沿上撑着，有几缕湿漉漉的头发无精打采地垂在脸上。许久，她像一个罪犯一样，灰灰地爬上炕，然后脱掉白色毛衣钻进被子睡去。

“妈，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女儿夏谷雨，凑近那妇人细看时，又见她的脸上正挂着两行眼泪，“妈，你怎能干那事啊！”

“前世欠下的债，今生是逃不过啊！”母亲泪如泉涌。

“谷雨啊，爸爸不是人！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啊……”见妻子正伤心，铁塔上炕一面抹去她的眼泪，一面又对女儿说，“爸爸欠了那青年不少钱，是十多万啊！——”

“赌，半辈子你就知道赌！除了赌，你就不能干点正经事吗？像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当丈夫，更不配做父亲，你就该去坐牢，该去赎罪！——”夏谷雨听父亲如此一说，话落，再望一眼仿佛睡着的母亲，眼泪似决堤的河坝，猛地涌出了眼眶。

次日清早，夏谷雨出门准备去城里的法院时，见院子里落了一层雪，又见整个村庄灰蒙蒙一片，那雪下得正欢。

谷雨前，这场雪是不能存留太久。夏谷雨也相信用不了几天，这场雪一定会消失殆尽。一个礼拜后，夏谷雨胜诉，那青年和铁塔双双走进县城看守所的铁大门，接受改造教育。但，令她不曾想到的是，谷雨后直至小满，全县没落一颗雨滴。

2022年4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