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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0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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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化的古树——读梁衡《树梢上的中国》

人化的古树

——读梁衡《树梢上的中国》

张文志

(浙江省台州市文联 318000)

 

读完梁衡的人文森林散文集《树梢上的中国》,立马找出徐刚的《大森林》,这两本书相得益彰,让我更好理解中国传统文化视野中的森林和古树。

《大森林》囊括了从史前到当下森林草木,体制沿革及文化流变,“涉及植物、地理、气象、文学、历史、考古及文化人类学等多种学科”,详细到可以称之为中国森林文化史。而《树梢上的中国》却是弃宏大而择一株株活着的人文古树,在中国的巨大版图上画出点点绿色的文化载体,希望以点带面,以树带史,构建“人文森林学”,弘扬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和伟大情怀。

“树乃‘人之树’”,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研究员刘悦苗在《树的艺术史》序言中所谈到的观点,甚是深刻。树木的存在比起人类的文化更加久远,据资料记载,在美国加州东部的白山上有一棵狐尾树,已经俯看人类行进5000年了,当他300岁时,人类建造着金字塔;当他1400岁时,中原大地上的华夏儿女跪在黄土地上削刻着甲骨文,森林与人类文明一起延续到了今天,人和树正在不断融合,依存度越来高。

梁衡先生走过千山万水,踏遍大江南北,希望能找到代表中华文脉的几百株古树,虽然大功未就,但亦有斩获。他将已经完成的22株古树按照中国历史的时间秩序排列,结集成这本《树梢上的中国》。

在面对历史、面对现实、面对古树时,梁衡先生思接千载,遨游万里,但始终都离不了对国家、对民族、对人民的忧心,这是一种“无我”的境界。

这部书处处体现着梁衡的散文写作理念,“写大事、大情、大理”。通过银杏、柏、枣、槐、柳、榕、腊梅、樟、重阳木、沙枣、腰果等树,以小见大,一叶知秋,表达着满满地正能量。江西瑞金市一棵怀抱炸弹的老樟树下,冲着临时中央政府主席毛泽东而来的炸弹没有爆炸,卡在树缝里,时时告诫我们“革命时要敢于牺牲,临危不惧;掌权后要忧心为政,如履薄冰”。江苏淮安市周总理手植腊梅下,其“大智、大勇、大德、大才、大貌,齐化作这株一品古梅遗爱在人间”。带伤的重阳木因彭德华而存活,更重要的是表达彭总实事求是,勇于坚持真理的伟大人格;为民请命,“利国家生死以”的崇高境界。晋、陕、蒙交界处,现陕西省府谷县有座山名高寒岭,岭上有一酷似中国地图的千年古柏,树下也上演着中华版图大戏,北宋时期,范仲淹、欧阳修于此抵御辽国入侵;1697年,康熙亲征,宿于高寒岭,登山手抚此树,北望群峰气如山,平定了蒙古准噶尔部的入侵,奠定了现在的中华版图。燕山那棵沧桑树昭示着日本侵略者掠夺我们资源的猖狂,“三光”政策的残忍,中华民族那些曾经的苦难。古树如一本本书,每一个读者都有自己的所得所思。

“以树为镜可还原历史”,古树是人类回望自己走过道路的“一线天”,具有生命的古树比五千年的象形文字,比地上地下的各类文物,更加具有煽动力、导航性和现场感。风过树叶的声音,是对历史的诉说;树的形态和历史留痕,是感受历史的入口;树的高度和年龄,是历史悠远凝重的再现。山东莒县浮来山上的春秋时期老银杏树,静静地站在齐鲁大地之上,听风看雨,国强国亡,爱恨情仇,听老树讲“毋忘在莒”“庆父不死,鲁难未已”,陈毅惩治背信弃义的郝鹏举这三个故事,春去秋来,色彩变换,如历史的进程般有规律,但是每一位参观者遇见老银杏树都是一种偶然,正如历史的进程中充满着种种不可确定的偶然因素。“这是一种天生的记功树、荣辱榜、是林中之华表,树中之《史记》。”

华表之木老银杏超然物外,而河南省三门峡市陕县七里村的七里槐则以疙瘩为记,成为记录中华民族苦难的活物证。七里槐生在唐朝,遇到的第一次大难是“安史之乱”,朝廷风雨飘摇,百姓从盛世直转入困顿。跨越进入民国,又是一处乱世,河南这块中州大地,“成了逐鹿中原的战场,黄河泛滥的滩涂,水、旱、蝗灾肆虐的舞台,最是我民族苦海中的一个荒岛”。新中国成立后,仍难逃“文革”之乱。

庙堂之高,普通百姓无法企及,更不愿卷入,他们更加关注日常的衣食住行。历史上那些真实而迷离的苦难,我们的理解体系早已经格格不入,细细阅读,深深想象,可稍明白些其生存之艰难,活着之不易。正如生长于陕西省佳县泥河沟村前的那片枣园,为黄河岸边的百姓供给着近一千四百年的粮食。“黄河是中华母亲河,红枣就是母亲项链上的宝石。”这珍贵的宝石绝大多数情况是作为食物,而不成为艺术和审美,因为“枣树好像天生就是为穷人准备的最后一道生命防线”。这片枣园被联合国粮农组织评定为三十六处世界农业遗产地之一,称为“中国枣王”,实至名归。

熟悉的左公柳且不论,更吸引我的是“沈公榕”,福建省福州市连江县马尾船厂旧址里的沈葆桢手植之榕树。从我们的航母编队进入西太平洋谈起,开合有致,马尾船厂里中西方思想的交流融合,面对打得我们大气不敢出一口的列强,面对清朝落后腐败的政治体系,面对亲朋故旧的找饭碗,沈葆桢有为“万世开太平”的胸怀,有“开山用大斧,乱世用重典”的胆略,“洋为中用,落地生根,开放接纳促变革”,全部实现了左宗棠的计划,和那种大大的沈公榕一样奠定中国海军的根基。再谈到中日关系,1874年日本入侵台湾,以沈葆桢当时掌握的军事力量,可以狠日本一棒,然时局糜烂,北京传来议和消息。历史往往惊人的相似或相反。1894年,20年之后,中日终于决心一战,甲午海战中中方参战的12艘军舰的舰长14人,有10人是沈葆桢创建的马尾船校第一期同班同学,惨败而致民族危机空前严重。梁衡先生始终有着强烈的现实关照,最后又写回到马尾船厂在新时代的作为成就。

人类已经进入一个更高层次,有人称之为“人类世”,对森林树木的运用已经远远超出物质性,从烧木头、采野果、砍木材,到保护森林,重建生态,改善人居环境,应该向着更高的审美艺术的层面攀登,逃离物质进入文化,让森林特别是具有人文价值的古树成为人类精神生活的重要载体,毕竟人类在面对时间的悠远和未来的不确定,极需一些锚定,况且“树是地球上唯一最长寿的能与人对话的生命”。

阅读这批思想充沛的人文古树,感受大气磅礴语言下的阳刚之气、雄壮之声,让历史的亮光照见我们以忧国忧民的爱国主义思想,舍生取义的英雄主义气概,公而忘私的奉献精神,探索真理的无畏品质,无我的人格魅力助推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和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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