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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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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0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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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短情长 ——读《古诗十九首》

语短情长

——读《古诗十九首》

张文志

一直以来,儿子对食物有着千奇百怪的想法,因此有好些食物根本不在其食用的范围之内。有一次,我作为家长的责任感又涌了上来,讲道理摆事实要求他食物多样化,他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任你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最后,我说要“努力加餐饭”啊,对此他到来了兴趣,边吃边念,表现相当的不错。

因此,想再读一读《古诗十九首》,翻遍书柜却找不到《朱自清马茂元说古诗十九首》,只找到《朱自清古诗十九首释手稿》,以为阅读不便,又从网上购得碎金文丛之马茂元《古诗十九首初探》。一边读一边抄,在重读重抄中领略鲜活的生活气息、两难的生存状态和雅俗兼具的语言之美,抄完全部十九首后,有些想法,自言自语之。

《古诗十九首》是《诗经》和《楚辞》两根大红大紫的飘带在汉代文人五言诗这个大礼包上打出的最精美的蝴蝶结,换句理性的,就是《古诗十九首》是《诗经》和《楚辞》两大诗歌源流的交汇后发展出的最精妙的诗作,既有民间又学院,既下里巴人又阳春白雪,并在思想和艺术上有所超越。《古诗十九首》代表汉代文人五言诗的最高成就,总结延续了汉代乐府的光辉成就,为建安文学打下了扎实的基础,是一座桥梁,更是一座高峰。虽然在梁代萧统《文选》中标为无名氏创作,但在阅读中不证自明的感受到,创作者具有较高传统文化修养和精湛高超的驾驭语言能力,但已经从民间的生活环境里走了出来,整个阅读过程中,基本没有涉及农业农村的生产生活。

《诗经》和《楚辞》像那个幽灵,一直在《古诗十九首》中游荡,它们中的词语、意象和名式、语意,有意无意地被嵌入到作品,这些引用或化用的符号,基本表达的是一种伤感的色调、忧郁的情调。如《行行重行行》中“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生别离”可以看作对《楚辞·九歌·少司命》“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的发展和继承。“生别离”可解为永别离,别后再也没有机会再相聚,“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古诗为焦仲卿妻作》),当下这种深入骨髓的疼痛,可能感受过的人群已经不多。“道路阻且长”从《诗经·秦风·蒹葭》“溯回从之,道阻且长”直接化出,但意义更加的悲伤,也少了《诗经》中的单纯和浪漫,因路“阻”“长”,“会面安可知?”,也回应了首句“生别离”,用语圆融自然,抒情深沉悠长。

虽然说《古诗十九首》在形式上深得《诗经》和《楚辞》的精髓,但在精神上却有着很大不同,它展示更多的是一种生命虚无感无助感幻灭感,是一种游离于生命本体之外想回归母体却又不得的两难,是一种永远在路上的不确定性。其主要题材是游子思妇和羁旅愁怀,这两者同质而异构,表现形式不同,便本质却是统一的,游子之歌,思妇之词,表达的是对现实生活的最直接感受,引发出种种感慨思考,萌生出种种希望愿景,感叹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思考生命短暂、功名难求,关注年华易逝、珍重情谊,希望的是快意人生,出人头地,诗酒趁年华的淋漓酣畅。

面对这些诗句,细细想来,其实句句都可以化为现实的镜像。也许从东汉末年那时开始就有一股世俗生活的潜流,也许就是所谓的“庸俗而粗野”,在整个中华文化中流存,到晚明走向高峰。个体的欲望无时不在历史中体现,只是不同时期表现的形式有所不同而已,《古诗十九首》坦率真实地表达了欲望作为人的自然性情,而且表达的方式十分高明,充满着强烈的抒情和浪漫色彩。如“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无为守贫贱,轗轲常苦辛。”(《今日良宴会》)“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生年不满百》)“昔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青青河畔草》)及时行乐、利来名往、美者佳酿,难道不是现实社会的重要内容吗?

最近,常听云朵演唱的《牧羊人》,感觉其中叠字特别的多,如“一程程水寒山冷瑟瑟风中的人,一步步隐隐天涯树远雾黄昏”,叠字难用,形容词的叠字更加难用,却可倍增表达的情感强度,可谓语短情长。据阅读统计,这十九首诗中用了叠字31处,其中部分重复,最具有代表性的当属《青青河畔草》《迢迢牵牛星》,读之如盛夏凉饮,一身舒畅。“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首先,在阅读感受上不单调、不呆板,“草”“柳”,“楼”“窗”,“妆”“手”,位于不同平面上,存在大小的差异,形象生动地传达了所表达事物的颜色和意态。其次,人景相互融合,成为一个整体,在大场景仍有聚焦点。“青青”“郁郁”状写草木之向荣,充满勃勃的生机,营造总体的场景;再在这个场景中,出现在高楼里、窗牖边,以“盈盈”“皎皎”表达仪态万方、风情万种之女子;镜头再一次推进,此女子为“窈窕淑女”,“娥娥”表达容貌,其“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纤纤”表达纤细白皙。自外向内,从景到人,从大到小,再后把情感都聚集到一位女性美者之上。第三,节奏韵律上口合情,“青青”平声,“郁郁”仄声,“盈盈”平声,“皎皎”仄声,“娥娥”元音,“纤纤”辅音,相对整齐却又充满变化,找到了那个微妙的平衡之点。最后,“昔为倡家女,今天为荡子妇;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把楼上女的美貌撕裂开来,打破了前六句煞费苦心造就的和谐,在这撕裂之间把其悲剧的命运抛了出来,形成强大的情感势能。正如王夫之在评论“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时所论,“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

语言的对称均衡是诗歌语言的重要特色,《古诗十九首》从民间吸取了巨大的营养后,超越发展成为更高层次的语言风格和技巧。

作为对音乐一无所知的我,在阅读过程中,一直在思考,他们为什么如此热爱而精通音乐?听曲闻歌,一般为大都市的生活情调,应该是作者们在逃离中层向上层流动过程中的失意苦闷彷徨的最好慰藉。《西北有高楼》《今日良宴会》都是“听曲感心”之作,无论是“新声”还是“清商”,应该都是当时民间流行的歌曲。“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令德唱高言,识曲听其真。齐心同所愿,含意俱未申。”(《今日良宴会》)“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谁能为此曲,无乃杞梁妻。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西北有高楼》)这是来自民间的歌曲,最直接地反映着当时的社会现实,而人对音乐的感受,是个体心情的具体表现。他人有言,文如其人,音乐亦如此。对那个时代的直接感受,通过音乐这个媒介在不同的人群之间引起共鸣,一方面说明他们共同感受到了那个时代整体的黑暗和不公平,共同承受了个体生命的郁结难畅;另一方面说明这一人群有着相对较高的音乐修养,否则难以引发对时代和自身的共同感叹。

读了这本书后,想再找点关于《古诗十九首》的书读一读,发现特别的少;而在期刊库里发现论文倒是挺多的,浏览了下,发现我所能感受到的,基本都已经写成论文!一笑而过,我还是读读原诗,有余力背一背,做自己可做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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