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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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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4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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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的半径

蘑菇

满脸土粒,婴儿肥的小蘑菇,一身林野气的小蘑菇,要不是蚂蚁在圆润的伞盖上散步,我几乎认为它要跟周边的杂草赛跑。

树林如此葱茏,繁茂枝叶节俭地分出一点光线,却被眼前的小蘑菇辽阔成生命的阳光。

在大地胸口,生长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儿,难得的是在荒草和密林缝隙间长成自己的样子。

恐怕我无法忽略众树断掉的枝条和众草腐烂的根系,而小蘑菇比我更懂得在断裂和枯萎中保持一整天的好心情。像是一颗为任何命运闪耀的心,好奇而知足地打量着它的世界。

总有那么一瞬,不那么美但足够用心的事物让人看见自身的匮乏。它不是让人感伤的,它让人明白,一切并没有那么糟。

凌晨的扫叶声

路灯打在身上就是他的高光时刻了。

从窗口望出去,法国梧桐仍有足够的叶子用来落。迫使全城降温的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扑簌簌落下的树叶像是冷空气的副本,又像是一群不听话的孩子,在那束灯光的关照下,你追我赶地奔向路面。

除了这些不断旋转、下落的树叶,一段夜路没有引人遐想的新鲜事儿。

扫叶的清洁工像照料满世界天真那样照料着满地落叶,他的腰几乎弯到遮住自己的影子,仿佛一棵树减到的分量成倍地加在了他身上。

我只是无力耽搁于睡眠,偶尔听见窗外沙沙、沙沙沙的扫叶声,才在窗帘的缝隙间看到一个浑身是夜的人,规整生活那样认真地规整着属于他的一段夜路。

不抬头,不他顾。叶子继续落着、路灯继续亮着、扫叶声继续响着,一段夜路像一块需要反复擦拭的玻璃,投射出现实感的缤纷。

元宝槭的春天

四月是美好的,你看那花叶分明是碎金缀满祖母绿,分明是泪闪闪的生活。

是啊!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容易,就像一个人只能沉迷一次,只能让一切繁琐、细腻在可信之处密布,才不至于把花开到轻飘里去。

元宝槭显然知道,重要的是把星光压藏进木本的水分和糖分之中,碎成一片、碎成闪烁的心,而不必玫瑰的气息,樱花的火焰。绽放不过是完成一次身带险境的反射。

树下经过的人们并不会把那些伞房花序当回事,它们太小了,只有血肉相依的叶子时刻关注着风的催促将要产生怎样的迁徙。

虽然枝条上不会诞生不老的神话,四月仍是美的,我还是愿意为那些碎金缀满祖母绿的花叶,横穿凋零就像横穿自己的平凡。

在G3高速公路上

起点和终点相互推搡又相互拉扯,人们像一把把卷尺,被终点极限拉长,又被起点飞快地收回,如此这般重复与生活之间的相互考量。

距离让每一条高速路对潮水般的流量都有相当自信。

可以加速不能超速。我羡慕一条路持有的精确而权威的规则。带着自抛和被抛的忐忑,我谨慎而焦虑的驾驶有未知之远。

止不住的连续性总是暗藏于终点的短暂停顿。现在我知道,为何女性的柔弱里必须站起一个母亲。

那些被好雨催促过多次的樱花、桃花终于在服务区的绿化带里睁开了惺忪的眼睛,所有车辆只能在此花掉几分或十几分钟,换不来花儿的任何一次真正的注视。

在G3高速上,终点和起点正进行着奇妙的互换。

山谷记

再怎么深也有触底的那一刻。

山谷之上,天空像一块不规则的蓝屏,刚刚被几朵白云擦掉多余的可能。

山间的风最大好处在于,无论怎么吹拂都不会带来山谷之外的声音,我的名姓和悲欣都不再是我需要,而一声清幽鸟鸣就能抵得上我受过的音乐和美学教育。

因那些随风起舞的古树和新草,我放弃了打听野鸽子去向的想法。

既然怎么飞都是大孤独顺手就能指认的小闪念,草叶里的泉水和树干里的群山都是飞行的倒影。遗憾无非是无法陪山谷等待夜幕低垂,无法像真正的山谷那样把繁星闪烁读成泉水的涟漪。

古树有归巢的鸟儿,新草有觅食的虫蚁,唯一无法想象的是脚下的石头,它们太硬太绝对,而山路向上,是返回生活的方式。

麻雀

花山西侧的广场上麻雀像一群硕果,整个秋日那样饱满。

吃食是不缺的,对于这些会飞又非得在大理石地面上跳来弹去的鸟儿来说,人类一切的剩余都是慷慨。它们快乐的样子,有种分量十足的感染力。

我停下脚步,以免惊扰一次盛大的聚餐,以便观察它们小小的身体怎样掌握生活和快乐之间的频率。

它们专心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儿,圆滚滚的身子随着低头、抬头的动作调整着方向和位置,可爱又敏捷。低处的自足几乎到了短小双腿妨碍不了生存之美的程度。

当一个三四的孩子无忧无虑的向它们跑过去,它们更加饱满地弹回林梢。那欢欣的、从容的一弹,像是把地面上的快乐还给那个孩子,又像是那个孩子把他的快乐送上了林梢。

在孟姜女故居

居所旧了,构筑家园的石头也旧了。满院子古树仿佛在透露遥远的事物怎样舒展为正在发生。

没有一种悲伤不美,没有一种美不可供后来人借用。我该怎样跟她对话?

世间充满了无解之事,并没有多少值得深究。

老屋内身姿婀娜的塑像,仿佛真的是她因无法挣脱自己的故事而放下追寻。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心中没了寒意,眼底也就没了悲伤。世界,仅剩下通体洁白。

当我注视她的眼睛,其中有种难得透视性,高于宿命低于生活。

至此,我不再希望跟她对话。故事一旦被讲述散失就已开始。而人间辽阔,一个走成塑像的女子已不需要故事,也不需要结局。

猫小美

她的慵懒中有种大师气质,她不常说话。一个女孩跟她的相似在于寡言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多动的心,但女孩无法像她那样,在长久的睡眠中埋伏好迅疾的一跃。

她不是不在乎房间的整洁性,却总是果断地认定小物件不该放在引发好奇的任何一个地方。当她用十二分无辜的眼神看着我,从她的蓝瞳和黄瞳里我都看不出易碎、怕摔对她起到的任何训诫作用。

一只猫根本不去想做一只猫之外的事儿,这几乎是幸福的教义。

女孩跟她的互动,会让她确立起无处不在又不可或缺的自信。她能在一次成功偷袭后把自己女王般孤立起来。不要试图引她靠近,除非她想。

她并不喜欢女孩总抱着她,奇怪的是,作为猫的全部暖柔竟深藏于乖巧、光滑的逃脱过程。

我还没见有什么能比她更像一团雪,雪白雪白地闪进女孩怀里又雪白雪白地闪出去很远。

古村的温度

老屋不动,砌屋的石头不动,大雨下过多少场,已没人数得清了。

古槐和老柳在各自的寂静中,而不在世事的叠加中。就像那些善于积攒的智者,它们只收藏蝉鸣和鸟鸣,收藏人间的小乐器。

走在哪儿都是走在光阴的乐谱上,遇见什么都是遇见未完成的音符。也有例外,比如这座石砌的小楼,屋顶像敞开的生活,在全新的世界里,收留风雪也收留迷路的星星。仿佛主人仍在其中起居,他只是不再迈出院子,他在自己的房间里让最高的宁静布满思绪。

当我向树下乘凉的老人打听那些槐树、柳树的年龄,他们笑着回答:肯定比你年长。仿佛我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

海棠时间

春天不在一朵花单独绽开的地方,春天悄悄地装满了叶簇中那些小小的心。

双向十车道上的流速与枝条上明亮的等待之间,是风和阳光。晴朗在寻找鲜亮的小瓷器,寻找那些满心渴望的小花蕾。

你是否也有过这样的时刻?充满了风和阳光,青涩枝条就忍不住绚烂。

快速行驶的车辆在多远的地方遇见自己,这一簇簇小花蕾就在多宽的春天确认自己。

这是第三个清晨,朝霞甘心成为盛开的追随者。两个白昼之间一场月光引发的不是灯,是火,是绽放本身。

就在身旁啊!人行道上第一树海棠,就能让你清甜起来。好像你已不是你,你是另一种海棠,是一件新瓷,要为春天捧出内心的全部细软。

玉兰树下

人们很少有勇气像玉兰那样敞开,且是在高处一字一句地敞开,不等叶片的修饰。

没有蜜蜂或蝴蝶能猜出任何一朵玉兰因渴望而发甜的部分。

比起醉心于手游的同龄人,站在玉兰树下的女孩显得早慧而敏感。

她抬头,又低头。在平日里瞒过别人的,在玉兰树下才能对自己坦白。

阳光在两株玉兰之间,并没达成某种平衡。

早开的那株已减掉半树花瓣,却减不掉丝毫的沉重感,晚开的那株举着十几朵花儿,尚且清浅,羞怯,白的耀眼。

我很想帮那个女孩一起站在晚开的那株玉兰旁,这想法比相信平衡更可笑。阳光做不到的事儿,谁又能帮女孩完成。

可又有哪一种孤独不会让人感到自身的重负。风开始大起来,无论愿不愿意,女孩都要像那株玉兰,独自站在更大的风里。

芦花白

黄沙喂养的大雁已将云天还给了民谣。

洗骨的长风在一片芦苇的空心里吹雪,把浩瀚吹成芦花不触地的部分。

秋深了,岸上的枝叶已经不起一场夜雨。为了水和岸更符合大雪的旁白,芦苇的心愿几乎成了大雁的另一双翅膀。

云途中胀满了水声啊!

芦花涌出,空白飞舞,秋深的毫无深意。

似乎一切存在就是这样动着、静着,覆盖了匍匐在水面上的星辰。

谁在岸上多待一会儿,也难免想用芦花重构霜天,想把霜天铺展开来,任时空写满无痕的字句。

 

 剥开石榴

是那种细雨温润了整个世界的感觉,一切是簇新的,就连语言也才刚刚破壳儿。

那些籽粒靠的很紧,看不出火热的花期和树上的变幻,要不是靠的那么紧,一曲马林巴会溢出一颗玻璃心。

它是甜的,它用甜把转译的世界给我,用紧密相拥把蜂巢的美妙嬗变给我。

在种植和收获之间,没有提前到来的成熟。作为一种劳作,蜜蜂飞行,必有持久而繁忙的路要赶。

如果你说那些籽粒是一个个独立的小房间我也不反对,既然它们都亮着自己的灯,给我们看从花朵到果实的过程。

我更愿意把它们当作细雨的另一个版本。窗外,一切都是鲜亮的、刚刚出生的样子,让我们忽略细雨的,正是这刷新世界的细雨本身。

隧道窑

即使没有脚步声沿着狭长而曲折的隧道而来,陶与瓷的对话也在加深窑址的意义。

青枝绿叶的春日,从高龄的瓷器面前经过,我没敢伸手触摸那皱纹般细小的裂缝,也没忽略它为岁月永葆的皎洁。

无法仅凭一条空了很久的隧道还原一座工厂以及上万名窑工的劳作。当我走进去,匣钵还在,陶还在,瓷还在,从没来有什么真的消失。旧物为我照见另一种存在,时间的流水线上,也不曾有一名窑工脱离他们的岗位。

在看不见尽头的隧道里走着,难免会想以窑火的方式换气或发光。

窑址与生活之间的裂缝越大,被照亮的事物越清晰。

凝神片刻,我仿佛看见窑车缓缓驶入,仿佛听见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无须侧身,岁月已宽,大事小情都能安全通过。

枯叶颂

行道树再也没有什么能被大风吹疼了。

悬挂在树梢上的枯叶,只是还不想去不需要它们的地方。

大雪已有许多年不赶夜路,倘若有谁肯把影子交给街灯,身上定有多年前的雪受尽远途的委托,或是几页被自己搁置书信,以深夜和大风来试探往事的回声。

听见枯叶发出寂静的回响只是一种偶然,是耳鸣中的金属音对广袤夜空作出繁星的回应。

并非要把悬挂在树梢的枯叶当作口袋里仅剩的几枚零钱,总有货币无用的时辰,让一个人更像自己,且愿意更真诚地理解他物。

倘若一次失眠是对虚无的张望,一片枯叶就是对真实的谅解:

原谅万叶皆有一落,千枝终有一空。

梧桐

在城市里看见梧桐如看见故人,免不了翻出心底的乡野气。

它太高了,即使满树花开,蜜蜂和蝴蝶也没法送去一小段飞行,这使得孤独有一种粉紫色的宁静。可一旦被那些举向天空的小篮子迷住,随时都会生出满兜星辰的愿望,随时有一个走失多年的自己敏捷地爬上树顶——

那时梧桐花开的再怎么高,都高不到孩子的顽皮够不到的程度。

现在,朝霞和暮云是城市的点缀,梧桐仍然高大而朴素,梧桐花仍以清幽香气标注自己的领空。似乎梧桐也没想明白它与我之间什么时候少了一座村庄,才到城市来看我。

风有点大,却没吹响树梢上那些粉紫色的小喇叭。它们要么不响,要么就记忆般明媚,而时间内外皆是善意和成全。

紫藤

那一藤花穗儿如带电的云,在一楼的院子外悬垂。老藤已满身故事。

不擦掉它身上铁锈般的时间,就没法窥见任何细节。

一架紫藤的豁达,轻轻敲一下藤身就知道,仿佛失去什么也不过是绵密光阴减掉了一穗紫花儿。

街道上人群如鱼群般穿梭,人群很容易使一个人的面孔模糊起来。就连随风翻滚的塑料袋也在积极加入群体的流动。只有紫藤,带着美妙的垂坠感张开云的浮力。

不需要知道什么细节了,故事里若空着一个人就有一场纷飞,故事里要是挤满了落花,就必有一场归来。

藤身攒足了时光的静电,不牧蝴蝶,只牧云。

 

 雨点釉✱

瓷器上那场雨从北宋沁润而来,柳梢已青了又一匹春风的雕鞍。

飞快世事中风吹不亮的,风也吹不灭。如果再耐心点,就不难发现眼睛看到的只是一件瓷器的简历,气息和性情多是它空着的部分,而釉色里的雨还在赶路。

那场雨赶到侯家楼时,我错过了陶向瓷的过渡。

现在,这一座古典的住宅也空着,它的主人在时间的另一面领着瓷器上的雨往前走。时空已替我省略了与主人的寒暄,我只有更深地凝视一件瓷器,才能领略雨点如何在窑火中走向美学,仿佛所有雨点在某一刻集体晶莹,照耀过一颗匠心掌控的色差、火焰和湿度。

釉色里的雨到了必须飘洒的那一刻,自然就有美的穿透性,自然就能参与茶和酒的期待。无须铺张,一只盏、一只杯便可盛下大时代里的小日子。

注:✱“雨点釉”,一种名贵的釉色,起源于北宋时博山大街一带窑场,元末失传。1936年,博山黑陶艺人侯家楼的主人侯相会研制恢复,日军入侵时,想买走雨点釉的配方与技术,他坚决执艺不传。

凤尾蝶

山谷是野生的,山谷中的村庄也是野生的。

布满花草的山路上,两只凤尾蝶忽隐忽现,两对翅膀仍在平衡传说与现实的关系。如果你也遇见过它们,遇见那两对黑色镶红边儿的翅膀、两双纤长而灵动的蝶尾,也会获得一身翩然。

当他们上下翻飞,我分明听见持续的交谈,语气是耀眼的葱郁,语言是流水的种子。

是什么让两只蝴蝶免于损伤初生的软甲以及翅羽上的花纹?又是什么使他们甩掉了预感?

一对蝴蝶自有它们的主张,蝶翅每一次扇动都是对阴影的校对,亦或是一次成功的逃离。不得不敬佩他们——

从遥远的时间赶来,刚刚摆脱古典,想都没想,便又一次带着人间草木飞成一双。

骨笛

月亮在那么空的天上苏醒,石器追赶着青铜。

我无法描叙骨笛声中那些仰望的眼神,只有水草齐腰才能触及八千年前比月色还清的音符。只有天地无数次吞服下的那粒夕阳,才能触及骨笛上的音孔。

那只鹤分明远的没了踪迹,可偏偏总在一抬头就能看见的那片天上。时空就是这样被一层层拆穿的。

替秋日晴朗一朵云的人,用从未领略的骨笛之声打开自身的空白。

作秋风之叹,不如向旷野学习放弃。

现在,秋风垒高什么,我就能借什么发明翅膀。为了那只退到骨笛中又反复出现的鹤,我愿意重新爱上天空下带来疼、带来陡峭和难度的事物。

世界越来越大,你看!一群鹤有一群鹤的飞翔,一只鹤有一只鹤的天空。

月亮与桑林

如果还有比桑树更美妙的创造,那就是这片桑林了。

但凡有风吹来,桑林就甩着绿袖子,把夜晚赶往一片浓荫,一切有倒影的事物便是可期的清凉,便能磨成黎明的镜子。

当群山与江河的对话成为叶脉的光标,树冠起伏扩散着空气的波纹,那只时间的蝴蝶就会把光亮排列成翅羽上的鳞粉。

没有比这个夜晚更深刻的读本了。明月高挂,吐丝的也许是春蚕,也许就是这拥有无限外延的桑林。

读懂月亮的人都像一片桑叶在重读一株桑树。

月亮是一枚银亮亮的茧,故乡是一生抽不完的丝。

云的半径

每当浩瀚的事物让我不知所措,云朵舒张比主动放弃缆绳的小船更让我着迷。

我有时会替每一片云想念它们的岸,因为天空有可信的繁星的细浪。

更多时候,我坐在能嫩绿的鸟鸣中看那些云构建万千形态。

如果没有足够的清水意,就不会有低飞的雨为窗外的万物剥去厚厚的壳。

事情就是这样,雨在云心里获得千丝万缕。

现在我能想到的,远和近都在云的半径内督造无限蔚蓝的窗口,如果谁能推开一扇窗,发现至美的事物身上那种无以名状的漂泊,就会像一片云爱天空那样,爱自己的轻、自己的白。

麦田

麦苗返青,是最接近原绿的那种绿,是无须渲染、勾调的生机。

麦田并不宽,也不长,它在故乡与方言之间绵延,它远。风认真地吹着,有能力稳住自己并成为课业表的绿,仍是那片麦田。

充满露水的清晨,没有一点阳光被浪费,整片麦田像是一群满兜金币的孩子。那样的时刻,麻雀像圆溜溜的糖果,世界之大,也大不过是七八岁的甜。

找到那种甜不是难事,像麦苗那样给露水端坐的叶片也不难,难的是活成一株真正的麦子,在属于自己的麦田里拔节,灌浆。

一想到成长没有终点,我就比成熟更理解镰刀,就真诚如麦芒、饱满如麦粒。

古琴研究

琴常在,能抚琴给万物听的人越来越少。没有琴声时,要凭一颗还在轻颤的心,去接近高山流水。可是,该向谁打听,弦断后,琴在想什么?

细雨如丝,刚好触及时间的低音弦、刚好触动星光的支流。也许,天下芦荻白首是为了喊出秋风的余音。

当年伯牙用尽了河水的思考,水线卷曲时群山绿影层叠。

那时山中有长袖善舞的薄雾,野草还没野到满山坡疯跑,最嫩的鸟鸣已在不经意间让雾气更加飘逸。

只有归于岑寂的声部才是岁月的琴谱,才能震颤远灯近影才能在山水的怀抱中,守住弦断之时不绝的尾音。伯牙仍在抚琴、子期仍在倾听。

伯牙和子期,都不曾说起水从深山来。

琴不响时,他们好像一直望着峰顶之上的天空,把自己望成一小片蓝,刚下过雨的那种,蔚蓝!

《云的半径》,首发于《散文诗》2024.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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