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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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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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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散文参赛作品+《惦念,所以,永在》

“惦念,所以,永在。”

“2月的31天里,你在我身边”,就是拥有,可2月永远没有31天,而你也不在我身-边,在个人的主观里,我们对失去保有痛苦和不愿相信,因为失去的是我们苦心经营的生活、是这个年代里短暂拥有的期限、是生活反反复复重蹈覆辙的没有答案,是暗旗熄鼓的执着和落寞。我们反复执着于失去带来的痛苦,却忘记在失去的那一瞬间曾经的我们清晰而不乏闷、独立而又自由、鲜活的存在于生命的每一个阶段。所以在我的主观里,我还是我,2月的31天存在,你也存在。

我有一位胜似亲哥的好朋友,他是我在一个做了很久的志愿机构偶然碰到的力气大、讲义气的大男孩。那是2021年的暑假,我去了日照市人民医院的志愿机构,在三楼的B超影像科给各科室和各个就医人员配送检查结果,这是我从高一就每年长假就来志愿的地方,遇到过形形色色为生或死奔波的人,在2021年夏天遇到的那个原本毫无关系的大男孩直到现在是我在孔子像前拜把子的亲哥。

我仍记得第一天碰见他,我以为是一个送水工,两个肩膀扛着满满的成箱矿泉水吭哧一下放在我所在的前诊台的桌子上,“姑娘,这水拿去喝,不够我再往楼上搬”,我望着眼前皮肤黑黝瞪着一双大眼笑嘻嘻的大男孩,还没等我问他是谁,干什么要送水过来,他就又风风火火的跑去楼梯间。

那天格外的忙,原本晚上八点我们志愿者就可以回家,但所有志愿者都几乎忙到九点多,终于忙完后,我在一楼的值班室换下志愿的蓝马甲,就当我走出值班室走在急诊室南边的过道里,“砰!”没错,是我撞向了一个抬着一堆纸壳哼哧哼哧的、纸壳高到丝毫看不着脸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咦你不是那个今天去三楼搬水的那个男生,你怎么还在干活?”

“哈哈哈哈哈我这不有力气吗,多干一点是一点”

看着远处的堆成山的纸壳,想着爸妈还在外面跟同学聚会吃饭,我也不用着急回家,又把他撞的纸壳都掉了,就跟他一起把剩下的纸壳搬到了楼外的一个小房子。往回走的路上我注意到他手腕上绑着志愿者的蓝衣服。

“你也是志愿者?”

“怎么?我看不出来我是志愿者吗哈哈哈哈哈哈?”

“你怎么不穿着志愿服,绑在手腕上”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他又壮又憨又在一直哈哈的样子,我扑哧一声笑出来,不知是因为尴尬,还是因为相见恨晚,我们俩人就互相哈哈笑,就在这时候他把手腕上的志愿服慢慢解开,我仍记得,夏天温热的风慢慢揭开他手腕上的关于疫情的关于“爱”的故事和“失去”的遗憾。

2021年他是一名刚高考完的准大一学生,同样他也是一名复读生,在2020年的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全国上下的学校都进行线上教学,作为高三的他是班里的一名只知道整天在学校里逃课的差学生,而他所在的班也是全年级的倒数第一,对于在家上网课对他来说可是个好事,可以睡懒觉,想干嘛就干嘛,唯一感兴趣的学科就是历史,所以在历史的网课中,他总是第一个举手回答问题。

有一次,老师让他来分析“其后用兵,则遣从事以一少牢告庙...”这文言文背后反映的历史背景,他在课后看到有个私信留言希望他能在讲一遍这道题的背景的请求。像很多的偶像剧一样,两个人因为讨论历史题很快热络起来。

年少时期的爱慕无关成年后的利益和选择,只因为那一份最纯真最热切的爱。在上网课期间,男孩的顽皮不好学在女孩每天的视频监督学习中,慢慢变得温柔润化;女孩则像一个崇拜盖世英雄的小姑娘,听着男孩给她编成的历史小故事。

日复一日的相爱和鼓励,似乎让普通且又紧张的疫情网课生活,成为那一年男孩最幸福的时光。

他当时英语30分的水平,女孩就教给他一个方法,他底子差让他一个个英语单词查,男孩爱玩的天性,心想那么多单词,这得查到什么时候,查了几天就放弃了。女孩很生气,几乎那几天不理他,他紧张了感觉到她生气了,就继续开始查单词了。就是因为一直英译汉,所以男孩到现在也只会英译汉,汉译英就不行了。但在这漫长的有关“爱”的坚持后,一次模考,本科线划到460分,男生出乎意料考了480分,英语从30分考到了班级第一。

就在模拟成绩出来的那一天,男孩激动的打电话给那个女孩跟女孩表白了,女孩鼓励他考去武汉,男生下定决心要给她一个未来。

开学后第一天男孩紧张的拿着被女孩监督着背破的英语维克多和给女孩手写整理的历史小故事去女孩的班级门口等她,却得知女孩没有从老家——武汉回来,由于严重的武汉疫情,女孩根本无法来上学,只能在家上网课,但也就是在开学的那天,女孩突然消失在男孩的生活中。那天他俩大吵了一架,似乎是女孩不愿意跟男孩再开视频学习了,两个人都在气头上打着字就不了了之了。

可当天晚上,手机号打不通,微信联系不上,QQ也删掉他了。男孩像疯了一样跑到女孩的班主任那里询问女孩的去向,班主任也只是简单的说到,武汉疫情严重,她要待在武汉高考,父母对她管的严,所以切断了这边的联系。

男孩的“失去”被放大,是青春里心动后顷刻倒塌,是熟悉彼此陪伴最难走过的路后的消失尽头,是不管外界一切因素在这个勇敢的年龄里最勇敢的的行动,是你分享一切却发现你在对自己谈心的失落。男孩就在失落中,还是复习着女孩给他制定的每天计划。

2021年的新冠疫情,山东高考推迟到了七月份,原本是高考完时间的2021年6月10日男孩收到一个匿名快递,那其实是女孩的弟弟寄过来的,那天女孩的弟弟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哥哥,你还记得我姐吗?”

“...”(男孩惊讶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哥,今天那一箱快递是姐姐让我寄给你的,原本想早寄给你当作备考资料,但是武汉快递寄不出去,直到你高考完才寄到”(弟弟并不知道高考延期)

“我...收到快递了,你姐姐在哪,她怎么样?”

  “哥,...姐姐说让你看快递”

  (嘟嘟...

再打那个武汉熟悉的电话,就已经关机了,男孩看着身边的快递,好像打开她的快递是一件习以为常却又“失”而复得的事情。在开快递前,他开心的像走丢的日夜流浪的小猫,找到了它日思夜盼的家,他在去心里一直默念,她终于回来了,他并没有“失去”她。

快递缓缓打开的时候,男孩一下子绷不住哭了,快递里是她生前给他准备的高考加油的mp4的录音,还有她亲手写的资料和信,她因为新冠肺炎去世了。

一个月后男孩的高考失利,一年后的2021年高考考到了出乎意料的成绩,他给那个早就黑暗的QQ头像发了一条好友申请:臣竭忠尽智了,陛下您可以安息了!,他还发了一个私密的空间说说,文案是那堂网课,老师让他讲解“其后用兵,则遣从事以一少牢告庙...”这文言文背后反映的历史背景后,有一个崇拜他历史的小女孩问他的这个文言文。

2021年在医院志愿的夏天,那个男孩轻轻解下去志愿服的手腕上其实就是他爱的那个女孩的肖像,他把她以这种方式留在自己的身边。

他其实从来没有“失去”过她,他们走过了艰难却又互相陪伴的日日夜夜,在独属于青春的爱慕里施展着爱的勇敢。而失去很容易,是你记住后的撕裂,是想要再次触碰的胆战心惊,是已经不在的哀嚎,是你还在我心里却只能想念的悲伤。想念不如相见,因为一见,压抑无所的情绪被解压,斑驳陆离的心房被热腾腾的血液包裹,用全身心的力气,包裹住你丧失表达力的欲言又止;可你别忘了,相见不如想念,因为我惦记着、我牵挂着、我存在着,一切我对你的想念才成立,可男孩也只能对女孩保存那一份永远的“爱”。

2021年的夏天我也在经历着失去青春中爱恋的失恋,可一想到,我们只是不相爱了,我们在这个地球上还是有一丝喘息足以让对方感知到我们的存在;那对于我的“老哥”呢,对于死亡永远的“失去”,那一份他永远不可以接受的明明相爱的却不可相爱的“失去”呢?

第一次见到“情深不寿”这个词是在十二写的《不念过往,不畏将来》,第一次想用这个词是在那年夏天吹过晚风后,看着眼前那个笑着举起手腕上刻印着的女孩的大男孩的一瞬间。我们或多或少经历着亲人、朋友、爱人的离开,但就是因为我们的惦记和挂念,所有的想念得以成立,对方的存在也得以顺理成章。

我们都是情深不寿的一方,在反反复复的人生里相遇、离别,但我们相遇就有缘由,来去的人总在无形中包裹着我们的一生,有种执念告诉我们,还会继续,还是存在,还会离开,如此往复,便是人的一生。

好好珍惜身边的任何一个或亲或疏、或喜或厌的人吧,我们只要存在,我们就能感受到对方的讯息;而那些记忆中永远飘逝在我们美好回忆里的过去,即便不复存在,你都要相信,他(她)们在不远的将来拥抱你,因为有你惦记着他(她)。

再后来,那个夏天的大男孩总是嘻嘻呵呵,带着手臂上的女孩,出现在中国各地的志愿机构,他说他下一个愿望就是去武汉带她再看一次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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