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与邻家奶奶
文/王为璋
不是每个人外出都能衣锦还乡.我就是其中一个,在外打拼多年,却只能维持家计。这次回家,主要是看望年老的母亲,也给祖宗上上坟。
下了车,背起包往家里走。公路河铺上了水泥河床,间隔着放了一些梯坎台阶,供人提水洗衣的方便。月弓的“大治桥”变成两墩水泥桥,结实负重。回家的小路铺了水泥,路边是行道树。风吹树叶哗哗作响,是不是夹道欢迎游子久别归来的我?!放眼遍地黄金——油菜花绽放吸睛,浓烈油菜花香味直扑心肺,群群蜜蜂蹿上蹿下忙得不亦乐乎。
乡间新房各俱特色,只有我的房屋还是老样,和别人楼房比较,更显得陈旧寒酸。紧靠我的右边邻居,是叔爷爷奶奶,房屋也还是原样-----低矮,燕子瓦,杂色的砖墙。因为砖块规格不同,墙缝也是起伏波浪,高低不一。
叔爷爷奶奶己有八十多岁,奶奶常年卧病,身体缩小了,一双小尖脚更小了,全靠他人搀扶或抱出来晒晒太阳。奶奶拿着一根竹棍拐杖,靠地一端有个铁箍,能敲在地上或木质上咚咚响。奶奶根本就走不动了,也用不着拄拐杖(与其说是拐杖,不如说是防身武器),主要是敲敲打打,发发声响,壮壮胆子,因为她怕鬼,怕死。
奶奶坐在门旁,听到我的呼声,喜出外望,满脸心喜,问长问短。虽然无关紧要,或是含糊不清,我都细心答问,逗乐老人。老人亦是精精爽爽。
听闻我回了家,近邻远朋都力邀我去作客。我虽没能赚钱发迹,也在能力范围内帮过不少乡邻,人缘还算畅快。我说:我是来陪母亲的,一定要吃母亲做的饭,陪母亲聊天。一一婉拒了众人邀请。母亲很长时间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一双混浊的眼睛上上下下不停打量着,虽不言语,欣喜写在脸上。
房屋虽旧,母亲收拾得倒还干净。只有她一个人在家,烧的是小灶。儿子回来了烧起了大灶。一碗老酸菜,一碗油鲊辣椒,一碗韭菜炒蛋,一碗青菜。没有鱼也没有肉,比朋友请出去大鱼大肉,大碗喝酒享受多了。虽然母亲年龄大了,味放得不准,有咸有淡,但正宗的母亲味是无以能比,无法代替的,更重要的是心里舒畅。
在她房里,给我铺了一张床。熄了灯,她说:亮光太逗蚊子。晴空万里,繁星闪闪,蛙鸣起伏。借着月光,我们娘儿俩家长里短,从大哥到大侄子,从大姐到外甥,从生活到读书,满世界满世界地聊天。我也向她汇报:我们家三个孩子都上了大学,翔儿还读了研究生......
说到邻家奶奶,母亲有些沉稳:“你少到她那去!去了她就要钱,前天她就找瑶哥要了钱。”其实,在母亲到来之前,对恭敬邻家奶奶的事已经安排完了。我唯唯喏喏,也想知道一些母亲想说的话。“那年——
母亲的话有些零乱,我整理一下是:那年,生产队安排淋棉花的尿素水,邻家奶奶和母亲分工在一组。中午休息,母亲挑着小麦去四、五里外的杜刘磨面了。当时生产队,每个人都是那么紧张,只有午休才能挤时间去磨面,也不象现在还有车辆什么的,只能步行肩挑,路又远,而且排队,时间也就耽搁太久了。去一趟也不容易,必须磨回来晚上才有吃的。等久了,奶奶也就烦了,好话歹话一古脑全用上了,而且声音大,语中带渣,并且把母亲的一份丢在一边,周围的人都听到了。靠近的廖奶奶劝也劝不住。廖奶奶还说:你不要吵,她等会儿,孩子们放了学,孩子们帮帮忙,说不定在你前面完工。
母亲回来听奶奶的分工,也不言语。当时,奶奶己完成了一半,想不到的是我和弟弟妹妹放学回来到地里找到妈妈,大家抬的抬,淋的淋不一会就完工了。母亲一挥手,我们都回家了(孩童时谁不听母亲的?何况天真,更贪玩)。然而,奶奶到天黑才淋完。
想当时,靠的是工分吃饭。父亲是个抗美援朝挂彩的退伍军人,受不了重,生产队可不认同:说父亲受伤又不是为了生产队,有困难去找部队。这样,全家的担子都落在母亲身上。我们兄弟姐妹八个,大哥大姐只有十四岁就上了工分,寒天冷冻赤着脚和大人们一起开河做堤,腿上的毛孔都冻出血丝......母亲没有流泪,身体柔弱却意志坚强。她说:人生在世是来受苦受累的,自己受了苦,儿女们才健康。果真,我们兄弟姐妹八人个个身强体壮,聪明能干。
没有时间概念,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迷迷糊糊醒来,母亲早己起床,早己把邻家奶奶弄到了门口。其实,隔壁左邻右舍早就没了劳动力,奶奶每天的进进出出,都是我的母亲和金望叔摆弄的(虽然说金望叔脑筋有些问题,但有力气,更有善心)。但我有一个问题:昨天母亲的一些谈话是在记恨奶奶,要我少靠近奶奶,为何一大早又能去服侍奶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