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之下
近前,两条空旷的公路,分道左右,零星滑过几辆汽车,几片金色油菜花点缀芬芳;远方,城际铁路东西横卧,刚好切破平坦碎波的汤逊湖,却不见列车往来,以至青蛙的鸣唱飞上十八层高楼,穿越窗棂,悦耳欢歌。
鹏翥的新房在青年城,乔迁新居,邀我们全家一起“热闹”新房。于是,克宁一家和我们二老,腊月二十八便住了进来。计划三十连初一,初二他们两家分别各自去黄冈、孝感拜年,初八正式上班,想不到疫情暴发,武汉封城,计划只能紧随变化。
疫情如浪潮疯狂袭击整个武汉,微信信息铺天盖地,占屏霸屏,我们跟着刷屏。“感冒、咳嗽”的三婶在汉口跑了几家医院也无法入住医院,腊月二十八再跑到汉阳才在医院的过道上求得一张临时床位。也就是这张临时床位,给我们传递来了医院的“惨烈状况”:
“推进涌出的人”;“一床难求”;“排队,队站得很长很长,有人站着站着就倒下了”;“不敢看走廊的那一头,常有包着的遗体推出”……一种兵临城下,无处安放灵魂的惊悚。
三婶住院,只能三爷陪着,没有人敢去医院探视,三婶也拒绝任何人前往,因为疫情不明,免去所有风险。住院部的走廊里人来人往,吃饭已成大事,因为春节,因为瘟疫,连送(外卖)饭的人也不来了。三爷除了白天服务三婶,晚上还要回汉口弄饭吃,当然要喝酒,因为过年啊!还听说酒可以防疫。
大年初一,网上信息:武汉市招募抗疫志愿者。克宁发出声音:积极参加。当然有阻力,主要是当心:因为疫情万分严重,因为疫情无处不在,因为疫情不知方向……。初二,克宁还是开车报到去了。
报效国家,为抗疫作贡献是光荣的事,但……有些事情想不得,不敢想。所以,克宁在外上班,家里人的心总是紧紧地绷着一根弦。
房子不大,三室一厅,刚好分开住得下。但我们二老睡的是云飏(孙子,两岁多)的玩具房,加上子鸣、子橦三个孙子,活动的空间就显得实在太小。于是,我们俩老的床就成了“活动床”,白天玩玩具,晚上再铺床。
子鸣最大,四岁,(古历二月十二生日,封城之期买不到蛋糕,小伯伯用纸折叠了一整天,折成了一个两层蛋糕,奶奶加了一些荤菜,给他过了一个疫情生日)。云飏和子橦三岁不到,在窄窄的空间里,实在梱绑了手脚。楼上楼下都有人,蹦蹦跳跳难约束,常有楼下微信上来:“太吵人”。
说到志愿者,非常尴尬,疫情之下,对于亲情:是儿子,是父亲,却在出门之后,自然的、自律的划开了距离。与段子手们自编自演的段子一样,邻居上下楼梯相互敌视,相互躲避,见面不打招呼,不说话,哪怕戴着口罩,想说话都在微信里说。对于克宁,也是如此,任何指令,任何安排,任何事务都在微信里说。
志愿者是武汉市招募的,整体调配,克宁的工作属社区服务范畴,第一次分配在白沙洲堤东社区,后调剂到珞南街道狮城名居社区。封闭社区封的不是房子,封的是人,这些封闭在里面的人的所有需求都由志愿者来完成。可谓水电气、米油盐、白菜萝卜,都要志愿者穿针引线。春节期间,大家准备的节日食品尚算丰富,后期格外繁忙。
除了新冠状肺病,一些常规慢性病也在正常发生,在规则准许的情况下,志愿者都在服务范围之中。一位老人必须在规定的时间里透析,克宁三次送医院,服务周到,得到老人和家属的首肯,家属拿出红钱以示感谢,克宁礼貌回绝,并说:这是应该的。
晚上,母亲做好了饭菜,打包,一身防护服的克宁敲门,走远。门内把饭菜递出,拎走,开车,去长塘叶。
长塘叶出现了几例新冠病,新兴街全面封闭,汽车禁入,他只得将车停在江夏大道上,步行到武汉工程科技学院大学门口拐弯(两千多米)才能独自开饭。
志愿者被人尊重。狮城名居社区门口有家小面馆,早餐,小店老板都给他加牛肉,克宁礼貌拒绝,老板却说:你们辛苦了,我只是表达自己的心意。为了进一步绝断传播,所有门面一律关停,同时也关停了志愿者的吃饭点。克宁要求母亲安排中午的饭,背了自家的微波炉,放在社区助合解决中餐,也为同伴们解决了午餐困难。
社区一栋楼房电梯坏了,疫期根本无法修理,楼上楼下住户的生活用品全靠手提,这样非常辛苦,特别是一双提菜的手,提上去如刀割一般疼痛,手掌手指严重变形。没有人看过,没有人知道。一人难调百人心。有时为了一盒药要跑几多家药店,也买不到;特殊时期,生活物质好比山溪水——时涨时跌,买回来的菜主人拒收,只能自掏腰包,贴钱解决。
疫情高发,数字攀升,克宁告诉我们:志愿者中七人感染,一人不治,把我们的心悬进了喉咙,媳妇说:回吧!不当志愿者了。第二天克宁还是开车走了。
志愿者同时不被人尊重。克宁说:有位同事是黄陂报名分配过来的。封闭最严阶段,进不了自己的小区,小区说:“进了就不准出,出了就不准进!要么就不做志愿者!”为了做好志愿者,这位同事只能在工作的社区附近租房上班。其实,克宁同样遇到难题:为了吃饭,每天都要进出青年城,青年城为了业主安全,严把人流关,每天必签发通行证。为了签发通行,克宁只能天天去签证,但时间差过不来:签证时间,也是正是克宁上班时间。严格的说,克宁就是迟到。
疫区下的志愿者,犹如裁下的木块,不谈亲情,“亲情即是伤害”;社会缺之不可,却被“有多远走多远”而限行;他们要生活,要吃饭,却无处可吃;他们行走在钢丝上,稍不谨慎,将会掉进新冠魔掌。
孩子们喜欢蹦跳是天性,也是健康消化的一种本能,大人们能克制,甩手踢腿,杳无声息,孩子们无知且无聊,每个动作都会弄出声响,溜溜车撞墙撞玻璃门,一个不小心摔跤,或跳着跳着就倒了,或搬板凳摔玩具,总是产生噪音,我们真无法控制。
王子鸣幼儿园老师来了微信指示:练习拿笔,练习数字。
王子鸣上幼儿园可是从来没拿过笔啊!怎么练?说实话,小朋友长时间圈养,不准蹦跳,限时看电视,已经很烦恼了。(王云飏几次吵着要出去玩,都被他爸妈劝说:外面有病毒,有怪兽而放弃。)现在要他练习数字,更是脑子发懵。先要求坐下来,再要求拿笔,往往一个上午连一个“1”字都写不了几个,吃饭还拖后腿。
玩具房里有集木,有磁片,有车,是他们开发智力的地方,但玩着玩着就哭了起来,因为孩子们出奇的怪,假如谁拿着一个汽车,另一个偏偏要那个,而且放在一边同款的汽车,只是颜色不同,却不依不挠,这样,肯定哭了起来。
还有,一个在玩集木叠房子,正在加层,却被另一个破坏,气愤之下一推,破坏者倒了哭了,三个小人一台戏,而且哭哭笑笑天天上演。这天,来了一位七岁读一年级的姐姐妮妮。
特殊时期,妮妮到来更特殊:妮妮的姑父疑似新冠病毒,医院住不进,自动隔离无处去,来到岳父母家,也就是妮妮的爷爷奶奶家。姑父也不言明,二老很快就感染了。妮妮的爸爸开车将二老送进医院,几进几出,也不敢回家了,于是隔离在武昌。这样,妮妮家只有母女二人。灾难突然,社区服务还在混乱的应急之中,妮妮的母亲去了几趟超市,却感到不适,而且四十来岁怀有二胎,真当心胎儿异样,想着:不如流产再孕。左思右想,与丈夫沟通,再与好友广姐(我大媳妇)商量、请求帮助,于是,鹏翥去接妮妮,王克宁义务早起,送孕妇去湖北省妇幻医院。
妮妮到来,广姐还要根据微信教课,帮助学习。几番问寻才知道孕妇去过超市。当时,广姐心中忐忑:假如孕妇感染,传给妮妮,妮妮再传广姐,且广姐也正怀孕七月,还有一家老小……
疫情,可怕的灾难:夫妻分居,孕妇抢购,疑神疑鬼,去医院流产,朋友疑狐……一连串灾难,谁能解救?
幸好,省妇幻医者仁心,一调整心理,二保胎儿,万幸万幸。
正好是雷锋纪念日。向雷锋学习做好事,人性本身善良,朋友相互援助,无论何时何地都合情合理,理所应该。然而,疫情之下,这种助人,并不一定快乐,而是提心吊胆,甚至产生横祸。
鹏翥初九在电脑上开始了工作,虽然零零散散。他在中仪公司工作,公司主要业务紧跟国家环保,以海棉城市为主体,产品销售日本、美国等。通俗一点说:生产水下机器人。比喻某地下水管道堵塞,人下不去,又摸不清损毁地方,中仪产品下水探测明了。比喻有次黄石水库泄漏,深水危险,难以勘测,公司机器人深入探测,解救危难。在机器人迅猛发展的今天,能占国际市场一席之地,也算难能可贵。
国际灾疫的武汉,日本友人多次慰问。
是的。身在疫区,得到了远方朋友的多次关怀:西南交大博导陈唐龙多次慰问;旅居云南的邹怀志、匡龙坛、敖是东等领导、朋友的问侯,深表谢谢!
疫害正在降低、不日清零,抗疫很快结束。人们早就等待这一天。春天来了,时不我待,经济工作,农业生产,才是我们进步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