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为璋
农事稍闲,兄弟邀约回乡小住。整个村子特别清淡,有一半的房子,院门紧锁,锁面锈迹斑斑,落满尘土。老旧的院落,长成一堆茂盛的乡愁。
乡愁,就是人己到了新的地方,而老地方的—切,习惯性的在心里猛长。同一轮明月,照着两处地方,一处孤寂,一处醇香。
乡愁的"乡",就是长长河堤田埂,弯弯曲曲的小路,在那条路上,牧过牛,放过羊,挑过水,担过柴。只要走在这些路上,背就会矗成山的脊梁,汗水流在背上、脊椎间流淌。“愁”,往往愁的不是自己,而是父母的沧桑,还有祖祖辈辈节衣缩食的忧伤,还有寂静中苍老的咳嗽。“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代代相传的花鼓戏凄婉悠扬。
刚离开乡村的青年,懵懵懂懂,乡愁中衔着“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而更多的,还是,想着想着就笑了的美好时光。只有中年,上有老,下有小,负荷沉重,不敢、也不能贸然行动,不敢轻易摔跤,小心翼翼,摸着“水底”的石头,稳稳前移,那怕停步不前。
儿时乡村,冬天的雪花,漫天飞扬,每颗雪花都格外明亮,如母亲纯洁的心灵期盼。一只公鸡高歌,会引爆十里八乡所有公鸡和鸣。春天,满树满地的花,艳丽得让人目光无处躲藏,空气中,处处流淌着清香。夏天的小河,是孩童的天堂,大人走近时,比谁藏得深,大人走远后,比谁尿得高。萤火虫提着灯笼巡夜,青蛙唱韵轻风,从容悠长。秋天,瓜果飘香,稻谷金黄。
乡愁的背景,是顶尖的艺术油画,缤纷五彩,意象迷蒙;梦里,笑着醒来,或口水流淌。
故乡,漫妙着农耕文化,土地具有强大的磁场。想走出农门,特别困难。“七撮八撮,赶不上一只田角”是一代一代传承的铁律。政策倾向,城市崛起,信息轰炸,勤劳诚恳的农人洗了一只腿上的泥巴,如偷食的鸡婆,左瞄又瞅,忐忑着靠近城镇,游击城乡。
工业正在进化,农业人口逐年下降,城市迅猛发展,盖楼、卖楼。城市与上世纪相比,明显的人多了,楼多了,学校多了,医院多了,桥多了,车多了。而当今乡村,原来百人的学校,己经关闭;两三百人的学校,只有三、五十个孩子。乡村几乎见不到年轻人,只有空巢老人,留守儿童,坍塌的房屋,锈锁锁着的院落,沟荒坡废,野蒿草长。
生于斯,长于斯,离开熟悉场景,村舍的情趣装进行囊,记忆成册:日渐稀少的老人,疯逗追逐的玩伴,呼唤哭喊的姊妹。这些点点滴滴割舍不断的情怀,郁集着浓稠的乡愁。当乡村人口逐渐稀少,大多数人挤进城市,生活城市,乡情,不再成为主流情感,乡愁必将萎缩、干涸,或许会随着一代人的消失而消失。
现在,每年还一趟一趟的回家,只因父母,还像灯塔,引导我们返航。心里还有他们苍老的容颜,还有我们逐渐模糊的童年。农村新政,像一把剪刀,剪断了游子和乡土之间的脐带,那片土地,曾经是我们这些人的胎盘,一旦离开,只能挥手说再见。我们的子孙,不会再有乡愁的体验,乡愁,将沦为大多人文学中的概念。
湖汊河港随着春夏秋冬转换最佳尊容。土地,仰视着蓝天,勤恳的付出最大能量,喂养人畜,宁静的乡村,少了生命的呐喊,乡愁,谁来相伴。
乡愁,在微信里还可以听到声音。却渐渐走远,或随风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