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不太记得,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因为什么,开始读书的。这一切都是拜我大哥所赐。
我与大哥相差九岁。当我十岁的时候,大哥已经十九岁了。十九岁,那是个爱幻想,爱做梦的季节。大哥生性好静,不爱说话,对校园里的政治活动不感兴趣,偏爱读书。不知道他从哪里借来许多书,我印象最深的是有《青春之歌》《三家巷》《播火记》《星光大道》《艳阳天》等等。借来的书看完后,大哥也不还,直接把书塞进床下的一个箱子里。久而久之,箱子里塞满了书。
我敢肯定的是,我之所以能够安安静静地坐下来读书,绝对是因为身边没有玩伴、百无聊赖的时候。读书的动机,仅仅是因为好奇。绝对不是因为什么崇高的理想,或者什么伟大的志向。刚读小学的我,根本不懂什么黄金屋、颜如玉什么的,也不懂什么“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之类的深奥的道理,之所以看书,仅仅是因为好奇,因为故事情节。就像个半大的孩子,根本谈不上什么菜系,也谈不上什么口味,只是为了充饥。一遍看不懂,就看两遍,三遍……像老牛反刍似的,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久而久之,这本书的故事情节,就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那时借来的书,好多是没有封面的,以至于读了好多遍的书,却不知道书名。多少年后,当我重新读到这几本书时,一看书名,“噢,原来这就是……”的话,脱口而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见到久违的亲人,倍感亲切。
1976年,我们家从江西迁回湖南,那筐装满书的箱子,也和我们一起回到了湖南。这是意料之外的惊喜,我别提多高兴了。回到老家酃县后,大哥继续下乡当知青去了。二哥、三哥他们进入县一中读书,学习走上正轨。都没时间陪我玩。我当时进入城南小学读书,学习还不是抓得很严,自由空间很大,所以经常有时间翻出箱子里面的书来读,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进入到初中后,爸爸开始反对我们读小说了。只要一看见我们读小说,他就会大声呵斥制止。说起小说,我爸就会一脸的不屑:什么东西,就是故事情节。我不清楚他为什么那么反感故事情节。故事情节有什么不好?写得好的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扣人心弦,令人久久回味,不忍释卷。作为一个业余文学创作者,他自己从不看小说,更不用说什么中外古典名著了。他只读科技和医学方面的书。
为了躲避爸爸的检查,我常常躲在被子里看书。尤其是到了冬天,因为怕冷,在被子里只伸出一只手拿书,侧着身子看书。久而久之,等到了高中,有一天,坐在教室后排的我,突然发现自己看黑板上的字是一片模糊,才知道自己看书看成近视眼了。后来爸爸帮我配上了眼镜,我从此成了眼镜侠。现在想想我真的是很不值,大学没考上,还赔了一双眼睛。
读高中时,我在县图书馆办了一张借书证。在当时算是比较早的读者了。读书的途径就来得更加正规和广泛。古今中外,世界名著,广泛涉猎。高中文理分科后,我选择了读文科,爸爸就不怎么反对我读小说了,只是不允许我影响学习。
但我最终还是没能考上大学。八二年底,我参加工作了,在酃县百货公司当上了售货员。当时公司要求职工利用业余时间学习文化知识,提高文化素质。同事们都参加了文化补习班。有一次同事让我帮她写一篇作文,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不限题材与格式。我尝试着用散文诗的形式,帮她写了一篇文章,结果受到了老师的表扬。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我尝试着开始了文学创作。
八十年代,正是文学的春天,文学的繁荣时期。我也和许多狂热的青年一样,疯狂地爱上了诗歌。以舒婷,北岛的铁粉身份,开始了我的一段文学青年岁月。那段时间,除了上班,诗歌占据了我的大部分生活。上班、走路、吃饭都在想着诗歌。晚上睡觉,突然想起一句自以为好的诗句来,赶紧爬起来,在纸上抄录下来,再倒头就睡。
我属于事倍功半的耕耘者,耕耘与收获,严重不成正比。十几年下来,只是在市级报刊上刊登了寥寥可数的几首瘦诗,惨淡经营。每当自己心灰意冷,萌生退意的时候,我就要安慰自己,用一些诸如“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等等正能量的心灵鸡汤,来给自己加油鼓气,补充营养。我觉得自己很有点堂吉诃德式的精神和勇气。
九十年代席卷全国的国有企业改革大潮,改变了我的生活轨迹,也彻底击碎了我的文学梦想。我从此告别了平静安逸的生活,为了生存,加入了南下广东的打工大军,开始了自己颠沛流离的打工生涯。几十年后,等我有了闲暇之心,重拾文学梦时,早已是两鬓斑白,临近退休的老者了。乡音无改鬓毛衰,无人问我从何来。
读书,是我的追求。文学,是我的一个梦想。为了梦想而努力,读书,永远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