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古城（外一章）

高昌古城(外一章)

吴晓川

这里是荒凉的戈壁,这里是繁华的古城。

遗址在死寂中沉思,历经千年的王朝无情地倾颓,星罗棋布的残壁在风沙里回响。

置身古城,门窗、佛龛、宫殿和奇珍异宝琳琅满目,历历可数;胡商、僧侣和带着头巾面罩的异域使者隐约可见,穿堂入室;君臣、乐师和挥动着长纱的舞伎,鼓乐齐鸣,霓裳流彩。

如今,一个盛世就这样被满目黄沙湮灭,兀自耸立的残垣断壁,在阴影里静默着,倾听西风呼啸。一位维吾尔老人正不知疲倦地弹奏怀中的热瓦甫琴,在低沉、忧伤的曲调里荡气回肠……

你虔诚地拨动着脚下泥土,希望挖出一两件湛绿色的古物,触动古人的神经。

仿佛无数的灵魂在风中守望,仿佛有帝王的哭声呜咽而起。一盏长明灯,牵引着你步入丝绸古道,扑向苍凉原野,餐沙饮风。

悬于沙漠之上的骄阳。使倒塌的荒城热汗涔涔,融入千百年炙热的地心。历史的余晖,吞没多少细节,在斑斑驳驳的倒影中变迁。

莫高窟

这就是佛天无上神圣的展示,这就是千年生活不灭的珍藏,这就是迷人的彩色画卷,这就是挽回历史、挽回生命、挽回时光的定格!

为了看一眼与太阳一样灿烂夺目的洞窟,你就必须赤裸着双脚,踩着被毒日头烧红的沙砾,踩着那一条被废弃千年的丝绸古道。

西北厚重的黄土显得阴沉,想要掩盖掉溢彩流光的画洞,想要拦截住永恒天国的阳光。而一位道人,无意中还是让藏经洞的缝隙疏漏出中华文明的曙光,一座博大精深的宝藏在呓语中轰然开启,与朔风一起穿过永远的暗影。在干燥的空气中,谁痛楚地目送着一箱箱的经典远去?一道道车辙碾过大地的辛酸。

海浪与流沙对话,羽人与天人共舞……

在敦煌,不仅只有飞天,就连黄土、石头和洒上汗水的信仰也会绝世地飞翔。

在漠北,一群仙女衔沙汲水,将琵琶的乐音停留在胡杨的额头,含蓄的背影是那样的亲近。

在洞窟,阿南天真聪慧,迦叶老成持重,菩萨温柔文静。天王勇猛暴烈,佛的微笑从壁中跳出,心中鸣起天乐般的梵音……不知名的画师啊,薄薄的壁画布满你独特而纤细的神经。

一千年以前,你用缤纷的色彩向我们招手,我们怀疑自己是不是进入了极乐的天国?

一千年以后,画师已经水一样地遁走,壁画就是你的灵魂,而我们只能在一墙之隔临摹。

摘自：《散文诗》2007年02期　作者：吴晓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