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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小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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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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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乡蛇情

什么过水无脚印?什么走过草会崩?

毛蟹走路横又横,大船走路无脚跟,

蚂蟥过水无脚印,路蛇走过草会崩。

 ------------《盘歌》

我的老家苍南地处浙南山区,气候温暖湿润,草木繁芜丛生,山野中生长许多蛇类,当然,不少的儿时回忆都跟蛇有关。

 故乡的夏夜,新月如钩,山风习习,溪里有许多鱼儿成帮结队呼朋唤友地游到上游去产卵,这正是我们捕鱼的好时机,也是儿时令人最高兴的事。记得有一回,我们把小鱼篓截放在溪流中,我们一边可以在溪岸上老槐树下乘凉,一边等鱼儿上“当”。过了不一会儿,我们就捉到半水桶的鲫鱼,可开心了。朦胧的月光,,滟潋的山溪,水面上发出很大声响,我们小伙伴们暗地里吸了口气,心里想一定是条大鱼,渐渐地,这条大鱼真的游进我们鱼篓,三妹子高兴得跳起来。我们争先恐后涉水过去,提起鱼篓,打开一看,原来这条“大鱼”是条土褐色的水蛇,它一点也不怕人,还竖起小脑袋,好像用凶巴巴眼光对着我,吓着我们赶紧扔掉鱼篓,魂飞魄散地逃了,害得我们好久不敢在夜里捉鱼。

 在儿时的记忆里,老家山林中最漂亮的鸟儿要数“长尾山娘”,“长尾山娘”,其实它的学名叫寿带鸟,全身红褐色,长长尾巴,鸣声悦耳。听机灵鬼小石头说:把“长尾山娘”养起来,在七月七天上牛郎会织女那一天夜晚把它的舌头剪掉,再等到它的新舌头长出来时,你想教它讲什么话,它也就会讲什么话。当初夏一来,我们就实施行动方案———在树林里找鸟窝,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寻找了整整一个上午,终于发现:那棵歪脖子老柿树上两只“长尾山娘”在上面飞来飞去,在树丫中造了一个鸟窝。我们就马上行动,拿来竹竿,捅下鸟窝,这个由石花、苔藓、细草筑成的小窝里,有六只红色的雏鸟,还有一条赶向我们的“田柏根”蛇,吓得我们落荒而逃。后来,我们从大人的口中知道:每个“长尾山娘”窝由一条蛇看管,待雏鸟长大后,就要把最小那只雏鸟送给蛇吃,当蛇看护小鸟的工钱。

 蛇虽然大部分时间在山野中,但有时候也常进入人家屋子。记得小时候,蛇经常进入我家老厝,每次进来总是盘在鸡窝上,吃了比它的嘴巴大好几倍的鸡蛋,每次吃好鸡蛋,总是倦起身子,仆在鸡窝里,等到老母鸡叫得特别凶时,我们才发现蛇竖起身子,吐着蛇信子,惊讶地看着我们。如果想赶蛇走,大人们教我们要把盐米撒在它身上,好言相劝,好像蛇听懂人话似的,它会沿着来路回去。

 虽然平时我们很怕蛇,然而听大伯公讲蛇姑姑、白娘子、蛇郎君、蛇娃娃的故事,反觉每个人物总是那么可亲可爱。记得儿时夏夜,天上群星闪烁,我们坐在竹交椅上,或是躺在篾席上,静静地听大伯公讲蛇的故事。大伯公是爷辈中最大的一位,他对我们小孩非常疼爱,他讲的故事就像他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惟妙惟肖。在我们心目中,都认为他的故事就是真的。后来我们就按照大伯公曾教过我们一个办法与蛇结拜为兄弟:我们打猪草时,发现一窝的小蛇,拔下你的头发,放进蛇窝,心怀虔诚地念着:“我和你们结为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就这样一诺千金重,永远不能伤害蛇,与蛇结了盟,儿时的我们总想有一天能逢到幻化为人、善良可亲的蛇兄弟们。

 长大后,我离开故乡到一个都市,每当看到这个都市的人们津津有味吃着蛇肉,我觉得他们在吃我兄弟的肉,觉得他们如此可恶。在街上,看到蛇贩子像《红高梁》中日本鬼子剥罗汉爷爷的皮一样把一条条活生生的蛇杀死,我心不由感到阵阵惨烈的伤痛。近来,收到家乡小石头的来信,信中提到:家乡老鼠越来越多,我们老厝书房的线装书被老鼠啃得面目全非,家乡粮食作物也被鼠类糟踏不少。看过信后,我在想:老家的鼠患,是蛇兄蛇弟们玩忽职守,还是身遭不测?老家的人们现在是不是还在信蛇姑?老家的孩子是不是还在听一代一代说不完的蛇仙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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