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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曦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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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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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石碾岁月

                                 永远的石碾岁月

                                                                              王曦昌

毕竟是到了一定的年龄,做梦的内容多是少年时代家乡的情境,按照心理学的理论来解析此种梦境,那就是一个人开始步入老年的象征了。

家乡的梦虽然多,但梦到碾子的时候,只有这一次。

梦境是清晰的,那还是小的时候,我跟小伙伴们到屯子里的碾坊去玩,实际上,碾坊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那里只有青石凿成的石碾子。石碾子由碾台、碾盘、碾磙和碾架等组成。碾盘中心设竖轴,连碾架,架中装碾磙子,碾盘和碾滚上均有石匠凿刻出来的很有规则的纹理,其目的是增加碾制粮食时的摩擦力,通过碾磙子在碾盘上的来回滚动达到碾轧加工粮食作物的目的。

碾坊里还有一个风车,那是用来吹米糠的,也就是把碾下来的米和糠,放在风车的漏斗里,然后,摇动风车的扇柄,把谷糠吹出去,留下的米,就流淌在风车下面的大笸箩里,碾坊里的风景虽然是每天都在重复,但人们并不感到絮烦,因为碾子上碾着的不仅是岁月的流逝,也碾着他们口中的食粮。

无论冬夏,碾坊很少有闲置的时候,但在秋天新粮下来的时候,碾坊就格外忙碌,碾坊里每天都弥漫着醉人的新粮的香气,

碾坊最忙是在一年的腊月,因为家家都要淘米,这时候,每户使用碾子要排号,因为我家所在生产队由三个自然屯组成,每个屯子都有一台碾子,而队上只有两头毛驴,这样,每天都有一台碾子在闲置,等实在忙不过来时,队长就把骡子或者马舍出来,代替毛驴推碾子,但我一直觉得推碾子应该是毛驴的活儿,这活儿跟马、骡子以及老牛无关,这就像骑兵的座骑,一般都是骏马或骡子,但没有驴的身影。

推碾子虽然不算太累,但那个活计磨叽,没完没了,毛驴只要牵到磨坊里,上了夹板,那就是在碾道上转一天。上了夹板的毛驴一定是要带上蒙眼的,带上了蒙眼的毛驴,就在磨道上一圈一圈地走着,那个路究竟有多长,它是不知道的,反正他的任务是天天在圆圆的磨道上转,无尽无休,那是一条漫长的路,生产队上的小毛驴驹子只要是成长为成年的毛驴,它一生的日子,就在碾道上打发了,一年,一年,又一年,春夏秋冬,花开花落,直至老死……

有时候,毛驴病了,只好人工推碾子,一般是两个人,一个人在碾杆上套上绳子在前面拉,后面的人在后边推着碾杆,有力量的男人,可以一个人就能把碾子推走。九爷就有这个力量,他推碾子,抱上碾杆就一圈一圈地走,他不慌不忙,还不耽误手中的笤帚清理碾到碾边的粮食。就这样,在一静一动的两石之间,人们不停推碾,不停地推着一天天的日子。

如果是在月光下碾米,那是一件很有意境的事情。月儿悠然地在浮云中飘游,银光透过云层,透过稀疏的树枝,照在毛驴和毛驴拉着的石碾上,你感觉那月亮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生动亲切。

有时候放学后,如果石碾空闲着,我们这些半大小子都会三五成群地握住长长的碾棍,蹶起屁股,使出吃奶的劲,推着那笨重的空碾子飞跑,石碾传出雷声般的“隆隆”声。我们觉得这样很好玩,实际上,这是违章作业,因为石磙和碾盘空着碾压,会快速磨损石碾的寿命,如果石碾抛空碾压时间长了,刚刚錾好的碾滚和碾盘上的纹路就会碾平,所以,大人们看到我们跑空碾子就会大骂我们,把我们赶走。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乡下的四季是石碾子碾出来的,石碾子一圈一圈地转,就把村头的柳树碾发芽了,石碾子一圈一圈转,就碾出了秋米香气漂浮在村子的上空了,石碾子一圈一圈地转,就碾出了雪花飘飞了……

后来,大约是在1978年,一根一根的电线杆子排着队来到了我们的屯子,屯子就通上电了,通电以后,我们的生产队就有了磨米机,此后,使用碾子的时候逐渐减少。再后来,人们就放弃了石碾子,只有九爷,他对碾子感情依旧,他拒绝把把碾子扔掉,他仍然用石碾子磨粮食。

九爷就跟那古老的石碾子一样,一直在小屯子里守候着温馨简单而又古朴的生活。后来,九爷走了,石碾子彻底地退出了屯子里人们的生活,它所扮演的不可或缺的时代宣告结束。

最有意思的是,屯子里的光棍汉大马子,是我们屯子里的第一代负责磨米的技工。屯子里买了磨米机后,队长就派送他到二十家子镇上的磨米厂去学习技术,回来后,他就给社员们磨米。这年的秋后,大马子回到他的山东老家牟平去了。那时候,山东还不富裕,他在家乡就炫耀吹嘘,他是生产队的磨米厂厂长。他这一忽悠,意外得到了家乡一个姑娘的青睐,于是,大马子趁热打铁,找人说媒,然后就速战速决把那个漂亮的姑娘带回我们屯子来了,全队上人都羡慕大马子的本事,但当那个姑娘看到的磨米厂没有大马子说的那样场面宏大时,她已经完成了由姑娘到媳妇的蜕变。

农村电网的建设,不仅结束了我们老家吃米吃面用石碾子的历史,同时,也结束了没有机械化的历史,尤其是土地联产承包后,各种机械化都上马了 ,诸如打稻机、脱粒机、抽水机、扬场机……在各种机械的轰鸣声中,各村落之间都铺上了水泥路面,实现了村村通的的路网建设,这是一个大的飞跃。而后,村子里便有了养鸡场、养猪场,也有了种木耳、种蘑菇的专业户,还有几户人家搞起了葡萄园、山楂园……

这时,我不得不承认,人们记忆的河床也会渐渐被生活的泥沙掩埋,石碾也将悄无声息地烂蚀在泥土层里,成为千百年后历史的考据。它的名字和用途,我们的子孙也只有到史籍或词典里去查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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