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峰
网站用户
9月的青藏高原，雪花在窗外肆意地飘洒着，我就像小说中饥饿的小龙一样在贪婪地阅读着周瑄璞的小说《星期天的下午餐》（《人民文学》2019年第3期）。读着读着，心里竟涌现出一股股暖流，忽然觉得脸上热乎乎的，手一抹，是泪，有多久没有读到这样的小说了，我不知道。
《星期天的下午餐》故事并不复杂，讲述了在那个实行供应制的年代，万素花和她的孩子们由于没有城市户口，为了填饱肚子，想尽一切办法省吃俭用，但尽管如此，她的几个孩子仍免不了挨饿，无奈只好选择让两个大些的孩子去食堂乞讨，直到有一天遇到一位好心的程阿姨，从此开始了两年多的美好时光。
小说中程阿姨是美好和善良的化身。她虽然身居城市，但本身并不富裕，丈夫远在部队，夫妻两地分居，一个人带着名叫“壮壮”却并不强壮甚至可以说瘦弱的孩子生活，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在看到乞讨的孩子和吕家的实际生活情景后，毫不犹豫地深处友爱之手，从自己并不富裕有限的口粮里省吃俭用，对这一家人给予帮助。从此后，每个星期天的下午餐，对吕家几个孩子来说，不仅仅是一顿饱饭，而且是一笔宝贵的人生财富。
每周一次的下午餐，使他们学会了尊重人。第一次去程阿姨家的时候，万素花特地烧了一大锅温水，让五个孩子挨个在大盆里洗了澡，穿上干净衣服，以后每次去程阿姨家，万素花也都是这样。洗干净手脸，穿上干净衣服，这是对人最起码的尊重。
每周一次的下午餐，使他们学会不干扰影响他人生活。程阿姨住得是老式苏联式三层楼房，一层三户人家，公用卫生间公用厨房，为了不打扰邻居的生活，万素花只敲了一下，单元门就打开了，那个女人无声招手让他们进来。她的轻手轻脚影响了这一群来人，也都压低声音，鱼贯进入走廊最里面开着的一扇门。因为床上的单子铺得展展的，没有一丝褶皱，他们宁肯像一把扎起来的葱站在屋里，也不往床上坐。吃饭的时候，几个孩子眼珠子转着，心里伸出无数个争夺的小手，但不敢抢，倒像在比赛斯文。这一点，也无疑是程阿姨喜欢他们这一家的原因之一，虽然贫穷，但他们懂礼貌有教养，尽管这种所谓的礼貌教养都是装出来的。
每周一次的下午餐，使他们学会了维护别人的自尊。在程阿姨和万素花娘六个之间，她们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持一种平衡，尽管这种平衡看不见摸不着。如，第一次去程阿姨家，临走的时候，万素花揭去枕巾和大床边的细溜单子说，那我拿回家给你洗净，下次带来，程阿姨没有反对。作为女人，程阿姨无疑是最理解万素花的此刻心理的，她生怕有一丝一毫的有损对方的自尊，这娘六个就不会再登门了。万素花呢？除了教育孩子懂礼貌有教养，每过一两个月，就“作秀”般说，今后我们不来了吧，太给你添麻烦了。程阿姨严肃地说，必须来，孩子们正在长身体，不能缺了营养，你这个当妈的，要负起责任。给戴了一个这么神圣的帽子，万素花也只好愉快听从了。
小说中小龙母亲万素花的塑造，同样充满了温情，可亲可敬，她有着东方女性所具有的勤劳、善良、明理、坚韧不拔的优秀品质，如，面对困苦的日子，她省吃俭用、精打细算，一个人打两份工，一份是在一个国营厂招待所干临时工，打扫卫生洗床单，另一份工是下班后一个国营单位的大食堂择菜帮厨，没有工资，管一顿饭，唯一的好处是能偷拿一点吃食，说是吃食，实际就是职工们倒掉的剩饭剩菜，她托一个大姐留给她，说提回家喂鸡，其实只有一少半倒在鸡食盆里，其余的进了几个孩子永远也填不满的肚皮。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是中国的传统美德。在接受别人的帮助，而又无力回报的情况下，洗衣服洗床单，也许是这个万素花这个善良的妇女所能表达的最好的方式了。
每周一次的下午餐，是一种对人性真善美的呼唤。小说中，不论是程阿姨，还是壮壮、程阿姨的丈夫军代表，每个人的都是充满温情的，特别是壮壮，每次万素花带着几个孩子来，他都主动进行回避，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家里地方小，其实更多的是与他自小受到的良好家庭教育有关。尤其是在多年后，小龙上了军校，壮壮选择不去主动相认，而是害羞般转开头去，这是给对方极大尊重。
小说结尾，当看到二十多年后，万素花带着小龙和他的儿女们再次来到程阿姨家的情景时，那一刻，我禁不住泪如雨下。是啊，不到一定年龄，没有一定的生活经历和阅历，你永远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我喜欢《星期天的下午餐》，因为我也曾经历、生活在那个年代。
2019年11月26日《河南能源报》
2019年11月26日《三门峡日报》
2019年12月18日《松原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