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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新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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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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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荷花盛开时

正是荷花盛开时

 

/王新红

 

车下了高速便是淮阳。我看了看母亲,她闭着眼,蜡黄的脸上呈现出难得的安详。大哥开着车,一路上他边开车边和母亲唠家常,说些让母亲高兴的事。见母亲睡着了,大哥便不再说话,他原本是个不善言谈的人。

母亲的病确诊为胰腺癌晚期,她已是七十三岁高龄,主治医生说这种情况没啥好办法,只能听天由命了。哥哥和弟弟都是医生,他们对医生的话是认同的,但他们最终还是做出了给母亲化疗一段时间的决定,主治医生和弟弟关系不错,无可奈何地点头表示同意。我是个外行,母亲的治疗全凭哥哥和弟弟安排。

一开始化疗,母亲反应很强烈,恶心呕吐,浑身火烧似的疼痛,一点东西也吃不下。我们几个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但都不能把内心的难过表露在脸上。吃午饭时,弟弟问母亲想吃点什么。母亲看上去很虚弱,弟弟说了很多饭食,母亲都说不想吃,我们大家提议了一些,母亲也一一否定。正当我们都很失望时,母亲突然说她想吃葡萄做的糖葫芦。我们都感到为难,大热的天,哪里有卖糖葫芦的呢,况且是用葡萄做的。弟弟听了非常高兴,告诉母亲大街上有卖的。弟弟其实是在骗母亲,他开车带着我转了几家超市,也没能买到母亲要的糖葫芦。我不知该怎么办,弟弟想了半天说他们小区附近有个卖糖葫芦的老人,买不到就买些葡萄让那老人现做几串好了。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我们买了些刚上市的“红提”,风风火火找到了那位老人,这是一个面目非常和善的老人,听我们说了原委二话没说马上做起来,糖葫芦做好了,老人说什么也不肯收钱,并且打听母亲在哪家医院住院,说得了空就去看望母亲。

弟弟把刚做好不久的糖葫芦送到母亲嘴边,她咬下一颗,再让她吃她便不肯吃了,让弟弟把剩下的吃了。弟弟说他不喜欢吃,母亲便烦躁起来,说是不是嫌她吃过的东西脏,还说小时候经常嚼东西喂我们吃。见母亲生了气,弟弟马上嘻嘻哈哈地吃起来。后来弟弟说,他这段时间肠胃不好,真不想吃。我告诉他:此后,我也被母亲逼着吃了几回东西,她一生节俭惯了,最见不得浪费东西。

为了减轻母亲的疼痛,医生给母亲开了吗啡,但母亲依然疼得很厉害。母亲躺一会,就想侧侧身,她自己动不了,需要两个人帮着翻。哥哥、弟弟和我都很忙,嫂子、弟媳和妻子也都有工作。学校暂时没开学,我就和大姐陪护着母亲,他们几个得空就往医院跑。十几天过去了,大姐的身体有些吃不消,我也觉得有些头昏脑胀。陪护病人应该说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睡不好,病房也让人感到压抑,好好的人在医院时间长了都能生出病来。哥哥、弟弟见姐姐撑不住,就让她回老家几天,可姐姐说啥都不肯走。我没伺候过人,第一次把母亲解的“大馊”拿到洗手间,禁不住呕吐起来。母亲有时腰疼的厉害,我便把手垫在她的背下。这样她的疼痛可能减少了不少,于是便不时地让我把手垫在她的背下,稍一迟缓,她便显得很烦躁,时间一长,我实在有点受不了,但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坚持住。

住院的十多天,几乎每天都有人来看望母亲,我们各自的领导、同事还有亲戚朋友,大家都知道母亲的病情,探望时说话都很小心,用各种方式告诉母亲其实她的病其实不算什么大病。母亲听得多了,便相信了大家的话,心情也慢慢地开朗起来。老舅也在周口,起初我们兄弟相商不把母亲的病情告诉他,考虑再三还是说了。老舅每天都要来看望母亲,他的腿不好,看着他拉着一条腿,艰难地来回上楼下楼,我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但也不敢劝阻,我深知他在得知姐姐病情后的心情。好几天不见大舅唯一的女儿,母亲问起侄女,大舅说两口子最近总是生气,恐怕过不到一起。表妹和她丈夫是在一个上午来看望母亲的,俩人又说又笑,看上去很是亲密。母亲问他们是不是在闹离婚,俩人说他们好的不得了,怎么可能呢?出了病房,我看见表妹在前面走,她丈夫在后面离着很远,完全不是病房里的样子,知道他们在说瞎话。

一个朋友来看望母亲,吃饭时他喝多了,边说边哭,说自己母亲生病时因为忙,花钱让一个保姆照顾,现在想起来很后悔。那时若少点应酬多陪陪母亲,对他该是多么大的安慰啊!朋友的话要我们想起那句“子欲养而亲不待”的老话,禁不住陪着落下泪来。

化疗了十多天,没有什么效果,哥哥和弟弟只好让母亲出院。母亲完全不能动,又没有电梯,我们只好用小车小心翼翼地将母亲一层层往下推。有几个护士小姑娘自发地帮我们的忙,他们说这些天看到叔叔们为奶奶做的一切,大家都很感动。终于将母亲推到一楼,几个小姑娘和母亲握手道别,我看到经常为母亲打针的一个小姑娘眼角滚出泪来,母亲住院期间,她经常到病房和母亲闲聊。

车子在路边停下来,哥哥说现在正值淮阳荷花节,要不要让母亲去看看荷花。我似乎明白哥哥的用意,便点头同意。

到了一处停泊游船的地方,我们和老板谈价钱,他起初一个小时要价八十,当知道我们是为了让母亲看荷花才来的,就只要四十块钱。湖边很高,要背着母亲下到游艇上很困难,哥哥让我先下到小艇上,然后他背着母亲慢慢移到小艇边,转过身让我把母亲接过去。母亲很重,身体肥胖的哥哥背着母亲憋得满脸通红,我看着差点流出泪来。

我让母亲靠在我的身上,哥哥拿着手机不停地为母亲拍照,逗得母亲笑个不停。划船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他看着我们,将船划得很稳。正是荷花盛开的时候,满湖的荷花争奇斗妍,赏心悦目。母亲高兴起来,不时地和船家搭话,汉子问母亲多大年纪,说自己的老娘比母亲小一岁,身体也不太好。船穿行到一处蒲丛边,船家说要拔几棵蒲根给母亲。哥哥说不要,汉子说蒲根很好吃,营养也高,送给母亲不要钱的。

我们回到码头,老板说超了半个多小时,若不是看我们孝顺,肯定要加钱的。哥哥和我连忙答谢,上岸时,几个陌生人纷纷搭手帮忙。我心里慨叹: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回到车上,哥哥让母亲看刚拍的照片,只见满湖盛开的荷花中,灰白头发的母亲斜躺在儿子的怀中。看着照片,我鼻子一酸差点又流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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