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无力是一种病

一

七月，地处中原的许昌连续十余天的高温，让人炙烤得十分难受。

虽然如此，人到中年的我依然坚持每天早晨出来遛弯散步，因为我知道，人到中年一定要保护好身体，万一倒下了，这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就会崩塌。

人常说怕处有鬼，这话一点儿不假。

那天早晨，正在遛弯时，心跳突然加速起来，那种跳动的速度不是怀揣小兔子的感觉，而是拖拉机排气管排气时候的震动，突突的、嗵嗵的，那颗小心脏仿佛要挣脱束缚，穿越喉咙，冲出口腔。我咬着牙，紧闭着嘴巴，生怕一旦张开嘴，心就会跳出来。

冷静，冷静，再冷静！我强制自己慢慢放慢脚步，缓缓在路边移动，不敢停下来也不敢快步走，时间缓慢地流逝，约莫着过了一两分钟的时间，心跳似乎是因为它的努力失败了而慢慢地平复。

这个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到了“把心放肚子里”是多么的幸福！

慢慢走回家中，一切恢复如常。

这时，我才想起，心脏已经向我发过一次警示。前一天晚上，从沙发上站起时，心脏一阵绞痛，那种疼痛犹如针扎一般，时间不长，很快就过去了，所以也就没有引起重视。

虽然如此，我还是没有往心脏病上考虑，而是发了一条朋友圈，也就如常上班了。

下午，朋友看到朋友圈后打电话说，你这种状况不能大意，应该去医院检查了。

听了朋友的建议，心中不由得忐忑起来。遂将自己的症状通过微信传给了在医院上班的一位老兄进行咨询。

直到临近下班时，这位老兄才看到我的描述，他立即要求我去他们的医院急诊上做检查。我说：“这时已经晚了，明天上午再去吧！”

老兄见我执意不去，嘱咐我去买一盒速效救心丸随身携带，以防不测。

此时，我方才意识到，这次心跳加速，真的不是小事！

一夜的忐忑，天明时分，我似乎比以往醒得更早了一些。虽然醒了，却没敢出门去散步，我第一次害怕散步会给我带来意外。

没有吃饭，静静地等着时间在身边流逝，7点多的时候简单地洗漱后，妻请了一天假陪着我走进了中心医院。

在老兄的安排下，直接到急诊做了心电图，心电图那张纸出来后，曲曲弯弯的心电示意图很难看懂，只是那上面的汉字写着“一度房室传导阻滞”几个字，遂问：“有啥问题？”

“心电图说明不了啥大问题。”医生答。

随后，在简单地询问了几个问题后，医生说：“你去做个极致CT吧，除除心病！”

“好，这个得多少钱？”

“大概不到两千多吧！做做吧，没啥了，权当请客了！”

“哈哈，中！”

那一刻，我真的希望是请客了。

办理就诊卡，缴费，开单，取药。。。而后到影像室内排队等候。

那时的我心情还是放松的，因为我相信体壮如牛的我不会有什么大事。拿起手机拍了下检查单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里。

十几分钟时间，不少朋友留言关心我的身体状况，还有朋友直接打电话询问情况。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连忙把朋友圈里的这条信息删除了，因为我怕家人看到后告诉身体不好的妈妈，让她又揪心得睡不着。

检查是很快的，只有几分钟的时间。

躺在仪器下，瞪眼看着高速旋转的仪器，脑子里一片空白。或许，我的命运就托付给了这个冷酷无情的机器了。

结果当天是出不来的。

托着稍微沉重的脚步，我故意放轻松地有说有笑，和妻子回到了家。一切如常，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只是，胸部一直都很闷，仿佛有一块砖头压在上面。我没有说出自己的感觉，担心自己的感受会传导给妻子和儿子。

第二天，妻子执意要和我一起去取结果，我坚决不让。

儿子说要陪我去，我说：“去忙吧，老爸没啥！”

我的心里有自己的打算：不想让他们看到我不堪的一面。

到医院里就取出了结果，影像图片我没看，因为看不懂。只拿出了那张写着结果的纸，上面写着“左冠状动脉最狭窄处70%，右冠状动脉狭窄40%。”

我的眼模糊了，只看到了那个40%，直接忽略了70%的标示，心里一直告诉自己：“还好，没事！”

拿着结果，打电话联系在医院的老兄，急匆匆要去开会的他下楼把结果拍了一张照片，打电话给一位专家联系后说：“专家不再医院，我给他发过去，应该没问题！”之后就匆匆去开会了。

这时，心内的石头仿佛落地了，我拿着结果离开医院。

在医院门口碰到了老表，他看了我的结果后，通过微信反复建议我去做造影，看需不需要下支架。一番话说得我又忐忑起来。

已经坐上公交车的我，又返回医院，去找医生当面谈论病情。医生看了看结果，并没有多说什么就开了几样药说：“先吃一段时间药，到时再检查一下看效果咋样。”

“不需要下支架吧？”

“暂时没必要。”

这时，在卫生部门工作的妹子打电话询问情况，我把结果拍照发给了她，她又转给了广州的同学，随后反馈过来的意见是需要下支架。可是，我的内心里是不情愿下支架的啊！我担心，一旦下支架了，我这后半辈子就离不开了药。

那一上午的时间，我整个人都是凌乱的，那个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到了有心无力的痛苦。

心脏，往往被人们比喻成发动机，而冠状动脉就是发动机的输油管。输油管堵塞了，供油跟不上的时候就会导致发动机运转无力直至停止。

这个时候我真正意识到，有心无力是一种病，是生理上的病。

这种有心无力，是那颗心还在，却失去了澎湃的动力。

这种有心无力真让人伤心，因为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上帝会毫不留情地拿走属于我的一切。

二

戒烟戒酒戒肉戒面食，我的人生还有何快乐？

昨天晚上，在北京工作的战友回来了，叫了几位战友小聚。坐在饭桌上的我，酒不敢喝，肉不敢吃，最爱的烩面也没有吃。

回来的路上，心里极度失落，真的不知道我的人生中还有什么快乐。

自从查出血管堵塞后，医生、好友、亲人纷纷告诫：烟不能吸，酒要少喝，肥肉和动物内脏不能吃，面食要少吃，多运动……

烟早就戒掉了，酒和肉也要戒，连面都要少吃，我的天啊，难不成生活在北方的我，只能靠吃草来维持生命吗？

是夜，我再次想起了已经离我远去的父亲。

那一年的春天，一向健康的父亲突然倒下了。闻听消息的我，驾车赶回老家将父亲拉到了中心医院救治，当看到医生严肃的表情，我意识到了问题很严重。

当晚，在住院部的医生办公室里，医生严肃地给我讲述父亲的病情，我听到了“心脏病”三个字后，脑子里一片空白，后来医生都说了些什么一句都没有记住，只知道父亲的病很严重很严重。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我一个人坐在病房的楼梯上放声大哭。之后，给哥哥和弟弟一一打电话通报了情况后，走回病房强颜欢笑陪父亲聊天，为父亲鼓劲打气。

第二天，父亲又被确诊为肺癌，转入了重症监护室。守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外，我茫然无助，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使父亲转危为安。这时，我开始怀疑医院的水平了，要求转院到省会去。

在我的努力下，父亲被转到省会郑州的医院。检查、检查再检查，一系列的检查后，医生的结论是没有发现癌细胞。这给我了很大的希望。为了确诊病情，我带着医院的检查报告去北京，先后找了3家医院的专家进行咨询。但结果很让人伤心，有的医生说话很含蓄，有的则很伤人。坐在返程的高铁上，我的眼泪洒落了一路。

一个月后，父亲被要求转院到省医后，立即被医生安排进了重症监护室。

重症监护室内，父亲被折磨了一周；重症监护室外，我们兄弟三人备受煎熬了一周。但，最终等来的还是我们最不愿听到的那句话。

在万籁俱寂的子夜，亲眼目睹父亲在痛苦地挣扎中撒手人寰的时候，我深深地感受到一种心痛，那是难以言表的痛，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是不会体会到的痛。

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有心无力是一种病，这是一种心理上的病。

这种有心无力，是那颗救父之心一直在，却没有施救的能力。

这种有心无力真让人无助，因为我知道，人们常常说的相信科学、相信医学只是一句空话，在病痛面前，医学往往是无情的。

时间是疗伤的最佳药品。几年的时光，将我从父亲离去的悲伤中走了出来，却又把我带入到了病痛的折磨中。

这次的病，是来自心脏自身的病，从发生状况到现在，转眼间已经是一周时间了，每天散步、吃药、饮食清淡而规律，只是随身携带的物品中多了一瓶救心丸。

心疼的感觉没有再次出现，只是胸闷一直都在。或许，心病更难医。

如此道理，我是明白的，努力调整情绪，努力调节身体，我想，有心无力这种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悄悄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