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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小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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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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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会千金庙

其实见你并不难,你就在我的故乡——南安市金淘镇,与我老家的实际距离也不过五六公里。可这短短的距离,我却走了近四十年。是岁月太匆匆?还是我步履太忙碌?

记忆中我曾无数次从你面前经过,却从不曾为你停下脚步。不是我无情,而是我无法以一种淡然的心情面对你——千金庙。在这个飘满玉兰花香的地方,我以少年的纯洁和天真,构筑一个色彩斑斓的花园,仙女撒花般地播下许多关于未来的美好种子,期许着它生根发芽、枝繁叶茂、硕果满枝。可当我历尽千帆,我怎忍让你看到我归来时两鬓染霜?

可今天,我还是忍不住携家人奔你而来。从泉州到金淘,这短短四十多公里的路程,由于途中遇到修路,我们开着车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在这两个多小时里,我喋喋不休,絮絮叨叨,讲述着都是与你一个学年的相依相偎。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在我印象中,当时的千金庙是学生学习的地方,是学校的代名词,南安侨光中学初一年段的所有学生都在这里上学。于是,我遇上了千金庙,在我刚刚离开家门口的小学校门,在我还是满脸稚气、眼神里满是好奇和胆怯的孩童时。

说实在,起初我是不喜欢到千金庙上学的。它距离我家太远了,比侨光中学的大本营——牡丹山远了很多,按我当时走路的速度计算,最快也要多二十来分钟的距离。这是我所不乐意的。试想,一个每天翻山越岭、用脚丈量土地、一天四趟往返于家和学校之间、每趟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小女孩,又怎会乐意这多出来的路程呢?更何况来时钟声催促,返时饥肠辘辘。更不用说大本营的美丽教学楼、可跑可跳可玩的大操场的诱惑了。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掰着指头一天一天地计算,巴不得一天如一秒,一年如一天转瞬即逝,好让我快点投入牡丹山的怀抱。可时钟还是如固执的老者,一如既往地按照自己原有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走,一点也不因人的喜好而改变。

现在回想起来,我得感谢时间这位老者。正因为他的不疾不徐,才能让我慢下脚步,在学习之余尽观千金庙的朝露晚霞,遍赏千金庙的花草树木。

在这些花草树木中,我印象最深刻也是最喜欢的是挂满洁白玉兰花的玉兰树。这些玉兰树就种在教师宿舍的院子里。千金庙的教师宿舍是个“回”字形,四边由四排连在一起的平房组成,让教师居住;中间是空旷的院子,院子里种着好多玉兰树,高大茂密,每逢2、3月,碧绿的树冠上就开满了洁白的玉兰花,夜晚看去,就像是一个个发着光的小白炽灯。

更让人陶醉的是,这些白炽灯还散发着迷人的清香,这种香气融入空气,越过院子,随着微风飘向四面八方。于是,在我到教室必经的这条路上,总是飘着玉兰花幽幽的芳香,我喜欢这种香气,为此我喜欢徘徊在这条路上,有时也借到老师宿舍交作业而在玉兰树下逗留。每当这时,我总是喜欢仰起脸,闭起眼。此时的我,似乎与玉兰树成了亲密的爱人,满怀希望地期待着他的拥吻,可玉兰树却丝毫不为之所动,从不肯低下高傲的头颅,只是偶尔也会用一两朵洁白的玉兰花或三五个玉兰花瓣,蜻蜓点水似撩拨着我的脸庞,扣动着我的心弦。可还没等我回味过来,它却“倏地”一下飞落地上了。我迅速睁开眼睛,追寻那一抹芳香,无论它飘落在哪个犄角旮旯,我都能以鹰一样的目光快速地发现它,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它捧在手心。我轻轻吹掉上面的尘土,然后让它凑近鼻子。那丝丝缕缕的清香,似乎无一遗漏地飘进我的鼻翼,沁入我的心脾,融入我的血脉,我觉得自己似乎也如玉兰花一样高洁了起来。

有时,我也会乘着老师午休时间,约上三俩个同学,拿根棍子,悄悄地来到玉兰树下采玉兰花。其实不叫“采”,准确地说应该叫“打”。我们个子不高,能找到的棍子又不长,长在玉兰树上的玉兰花距离我们实在是太远了。我们只好一边尽最大的力量跳跃起来,一边高举着棍子,对着树冠猛打几下,然后扔下棍子,跑到角落处躲起来,听听四处没有动静了,才悄悄跑出来捡掉落在地上的玉兰花。这些玉兰花经常是被我们打得七零八落,但不管是体无完肤还是完好无损的,我们都如获至宝地一一捡起,小心地用衣服兜住,唯恐再次碰疼它。我们把这些战利品带进教室,顿时,教室弥漫了花的芳香。好多同学闻香而动,快速地聚集到我们的身边,分享着这一抹香气。有些人忍不住诱惑,跟我们讨要,我们也不吝啬,大方地挑出一朵半朵送给她们。看着她们满足的神情,一种与人共享的快乐在我们的心间油然而生。

我喜欢千金庙香气四溢的玉兰花,我更喜欢飘满玉兰花香的千金庙。它不仅开启我的初中生涯,唤醒一个出生于偏僻小山村的孩子渴求知识、向往外面更加广阔天地的意识,而且以它独特的环境,为我的童心未泯打造一个天然乐园。

今天,历史的车轮已经驶过一万多个日日夜夜,可当我站在面貌已焕然一新的千金庙的土地上,我还是看到了熟悉的风景——矗立在半山腰的一排有着黄颜色外墙的房间,那就是我当年学习的教室。站在教室的门口,我仿佛看到一张张天真的笑脸,听到朗朗的读书声。我似乎又成了那调皮的孩童,正逃过老师的视线,与同伴爬上一米左右高的残墙,然后跨过残墙,跳到教室后面被我们称做“后山”的小山,飞奔进茂密的树林。

后山,是我们的乐园。我们在后山捉迷藏,茂盛的柴木是极好的藏身处,但这难不倒我们这些整天在山上摸爬滚打的山里娃,“呼呼呼”的风声,“沙沙沙”的人与柴草的摩擦声,还有常年练就的“捕风捉影”的功力,士兵一样训练有素勘察地形的能力,无不为我们的“寻人”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但有时也会遇到躲藏的老手,让我们穷尽眼力、耳力和脚力,还是不见她的影踪,可在我们百般无奈宣告投降时,她却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我们的身边站了起来,大笑着宣告自己的胜利。

在后山,让我们更开心的是还可以摘野果子吃。山上的野果子很多,有野山莓(俗称“炎婆”)、桃金娘(俗称“中尼”)、赤楠(俗称“车籽”)等等。每次我们到后山,第一件事就是摘野果子。记得当时摘得最多的是“中尼”,成熟的“中尼”外表黑黑的,形状和颜色类似现在的蓝莓。“中尼”的头上有几个小瓣,像极了盛开的花瓣。我们吃“中尼”时,总是先把那些小瓣掰掉,然后再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它的肚子,用力挤压,把躲藏在里面的一只小白虫挤出来扔掉,这才放进嘴巴里美美地吃了起来。果子没有洗,就连在衣服上擦两下也没有,不担心有没有干净,也不担心有没有毒。

“中尼”的味道甜甜的,很是好吃,在当时是我们最好的零食。每逢果子成熟时,课余时间我们经常会越过残墙,跑到后山摘果子吃。有时馋了,下课时间也去,一见到果子就采,也不管熟透了没有,一股脑儿地往嘴巴里塞,吃得整个嘴乌黑乌黑的,像涂了黑色的唇膏。虽然馋,但只要钟声一敲,我们还是快速地跑向残墙,跨栏似的一跃而过,然后奔向教室。有时不幸被老师看到了,基本也不会批评我们,只是微皱一下眉,撇了一下嘴。我们心知肚明,老师是在提醒我们擦嘴巴,于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偷偷地抓起袖子狠命地擦,以致把袖子也弄得色彩缤纷起来。

“妈妈!”女儿的叫声唤醒了我。望着眼前的千金庙,我感受到它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的学生宿舍不见了,食堂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巍然屹立的千金古庙和弥漫着书香的金淘书院。看,与厦门南普陀、泉州开元寺并称为闽南三大名刹、始建于五代十国年间的古老的千金古庙不仅恢复了旧貌,而且修葺一新,正默默地述说着金淘源远流长的历史;陈列着文学、科学、经济等各个领域书籍的金淘书院,为金淘儿女点亮了一盏通往世界更加光彩夺目的灯......我仿佛看到,这一抹书香,正越飘越远,越扩越大,它弥漫到金淘的角角落落。无数的金淘儿女,正随着这一抹清香,飞得更高、更远!

穿越在时间的隧道,我惊讶地发现,我与千金庙之间,似乎有一种看不见的情缘。这种情缘解不开斩不断,它跨越时空,维系了我的过去、现在,也将维系住我的将来。我想,其实这就是爱,既有千金庙对于金淘儿女的厚爱,也有远方金淘儿女对于故土的浓情。这份爱,有始无终,它将永远在我的心中流淌,也将永远在无数的金淘人心中流淌!今天,当我再会千金庙时,我更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千金庙,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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