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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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清晨，凉风习习，我骑着电动车飞驰在无人的街。突然一个黑影从我眼前掠过，“糟了！”我心一紧，双手急忙用力刹车。随着“嘎”地一个刺耳的响声，车停住了。车前的人安然无恙，可骑在车上的我却由于惯性差点摔了出去。“真是瞎了眼！”我怒气匆匆，抬起头准备对这莽撞的过路者大发雷霆。这时，我看到了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奶奶，她呆呆地站在我面前，怯怯地望着我，眼神里满是恐惧和歉意。我把到口的怒火生生咽了回去，以至喉咙发出了“咕隆”地响声。我怎能忍心谴责这样一位如我奶奶一样的老人？
我咧开嘴笑了笑，尽管笑容有点僵硬，但我想至少能给这位无知的红灯闯荡者以些许的安慰。正在等待审判的老人怔了怔，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她压根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如此轻松地过关。我的心陡然一阵悲哀：这是一位曾经遭受过多少白眼和谴责的老人，否则她不会如此诚惶诚恐和手足无措。我再次笑了笑，并挥了挥手。老人终于露出了没牙的嘴，也笑了，笑容里有放心、有轻松，但更多的是感激和歉意。转过身，老人离开了。
望着老人有点蹒跚的背影，我突然羡慕起她来了。我不知道老人是否儿孙满堂，我更不知道老人为何在如此冷清的大清早独自行走在寂寥的大街。我只知道这是一个临近耄耋之年的老人，她头上随风飘飞的白发稀稀疏疏，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交错纵横。曾几何时，每看到年近古稀的老人，我总是不愿面对他们沟沟壑壑的脸庞。对于岁月在他们身上烙下的印记，我总是深感厌恶。甚至连疼我爱我的祖母，面对她青筋暴涨、骨瘦如柴的粗糙的手，我也时常觉得恐惧。我庆幸自己还年轻。
可今天，已过不惑之年的我，岁月的痕迹在我身上随处可见：华发早现，皱纹微显，紧致的皮肤日渐松弛，光洁的脸庞也已斑斑点点。经过年复一年的洗礼，我终于明白：悲欢离合是常态，生老病死是规律。我不再羡慕儿童的天真烂漫，不再羡慕青年的英姿勃发。我知道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都有其独特的美。看着这位年近八旬却还能独自外出的老人，我的内心升腾起了强烈的羡慕之情。我似乎看到了人类最美的风景。是的，“最美不过夕阳红。”这些古稀之人，就是我们最美的风景。他们的美不同于婀娜多姿的少女，不同于身强力壮的青年。他们的美，在于饱经岁月磨砺；在于阅遍世间万事。他们积累了最丰富的人生经验，他们亲历了最漫长的人类历史。我实在是羡慕他们！
我羡慕他们，不只羡慕他们丰富的阅历；也羡慕他们战胜了来自于生活和身体的各种狂风骤雨，八十几年甚至更长时间傲然地屹立于人世的生命长度。在这个脆弱的时代，有多少年轻的生命由于经受不起学业的压力、生活的压力甚至是某些在别人眼里本是微不足道的的小事而过早地夭折；又有多少青壮年由于疾病或意外而抱憾离世。能够在人生的舞台上站立八九十年，确实不易！这些耄耋老人，值得我们去珍惜，值得我们去热爱！
我不禁想起了我的母亲。由于脑血栓，含辛茹苦的母亲在她六十岁时悄然离世。此时，她的儿女刚长大成人，她的好日子才刚刚要开始。如今，每当看到遗像上母亲满头黑发、脸庞光洁，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悲从中来，以至于泪流满面不能自已！我真希望遗像上的母亲不要这么秀美，我宁愿她白发苍苍、皱纹重重！
我转过头，向老人离开的方向望去：寒风中，老人正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尽管缓慢，却不停止，更不后退。朦胧中，我仿佛觉得，那位勇敢而又坚定的前行者，就是未来的我、未来的你，未来的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