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做“已”。七年前女儿对我说的话,如影随形,时时在我耳边回响。我很是奇怪,记性不佳的我,多少重要的事情瞬间即忘。可就是这句话,一点都不用刻意,它就已经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至今挥之不去。我也乐得它永驻我的心窝,甚至不愿意它片刻的外游。在我善感的心中,有了它,就有了幸福,有了快乐;有了它,就没了烦恼,没了忧伤!它,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宝。
记得那是女儿读小学一年级的事了。那年,我遇到了极大的困境。疼我爱我的祖母去世了;面临七年之痒的我与老公,又经常由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吵得不可开交;工作也不尽人意,调皮淘气的学生经常惹得我怒火中烧。
我抑郁极了。内心蓄满的痛苦无处宣泄。我不愿与身边人诉说,一怕被耻笑,二不愿被廉价地同情;母亲又去世已多年。我实在找不到一个可以像我的心一样忠诚的对象来倾诉。我只能把自己密封得严严实实。终日戴着伪装的面具,人前欢笑,人后泪流。没有人能感受到我深度的悲伤,尽管鲜红的血在我无助的心中落得很响,“滴滴答答”的没有稍许地停留。
有多少次我想逃离生活,但肩上背负着太沉的责任。我必须义无反顾地继续前行,即使伤痕累累、苦不堪言。可我实在无法排遣积郁心中的痛。除了机械地重复每天应做的事务,我都逗留在离家不远的公园,孤零零地坐在蘑菇亭下,目光呆滞、头脑空白。在我眼里,蓝天不在,碧草不在,万物不在。
我不知道幼小的女儿是如何走进我内心的世界,并读懂我心中紧裹着的悲伤。每天放学后,不管我在哪里,她都能找到我,默默地陪在我身边,时而怯怯地拉拉我的手,时而偷偷地看看我的眼。终于有一天,女儿开口对我说:“妈妈,我们要做‘已’。”
做“雨”?女儿读音准确,可“i”、“ü”不分的我还是把“已”听成了“雨”。不需要再做,我早已湿透了。我经受的可不只是小雨绵绵,而是暴雨倾盆。但是,我还是不明白女儿为什么会这样说。
“是‘已经’的‘已’,不是‘下雨’的‘雨’。”女儿就像是我肚里的蛔虫。我更加迷惑不解。“我们要做‘已’,放飞悲伤,留下快乐。”女儿进一步解释道,“‘已’是半封口的。开口的那半是要放飞悲伤,让它随风而逝;闭口的那半是要留下快乐,让它永驻心底。”我深深地震撼了。我不明白刚满六岁的女儿为什么能说出这么恰切和美妙的话来,我更不明白幼小的女儿是如何懂得如此深奥的道理,实在是不可思议!
也许这本是一个非常浅显的道理,浅显得连六岁的孩子都能无师自通。可作为一名中文系的大学毕业生,却在这道难题面前束手无策。我为自己羞愧难当。
抖了抖衣袖,我决心轻装前行,只带上欢笑的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