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我知道那是他,一开始我就听出来了。
这是一首悲伤的调子,《why do I feel sad》,他是爱肖邦的,从骨子里的热爱,爱的不止他的才情,更爱他的浪漫主义。
在夜里,有灯的,自然也是有影子的,他想不到什么时候会没有影子,大概是没有影子的时候,他都专注在自己的琴键上的吧。只是有时候演出到晚间夜深了,也就只剩下影子了。长此以往,除了自己的琴声,可能只有影子与他作伴了吧。
今天的曲子是为他自己演奏的,《c小调夜曲》,可能是为了纪念退下舞台的那一刻作礼,那个礼估计也是送给自己的,毕竟今天这是一场没有观众的演出,除了我。我就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中央,静静的欣赏着眼前的这位优雅男子,打着红色领结,一袭白色燕尾服,优雅的,就这样在聚光灯下弹奏着。
我不说话,因为即使我说了,他也不会意识得到我的存在,除非夜深了,也许那时他可能知道,但我不希望他知道,直到他谢幕的那一刻。
我与他相识在浚吕夫人举办的舞会上,直到今天,我也忘不了他弹奏的《降A调第六号波兰舞曲》,即便他只是坐着。这场舞会,他绝对是焦点,不仅仅灯光师认为如此。某种程度上,我倒是得感谢灯光师了,要不我也不会出现于此,即便他压根就意识不到我的存在。我能感受得到众人在合着他的舞曲欢快的旋转着,就是那种恋人之间才会有的眼神,今晚,大家都毫不吝啬。
后来,在浚吕夫人的介绍下,我有幸得与令雨先生见上了一面,那是一个钟情李斯特的音乐的男人,说来奇怪,第一天相遇,他们没有聊肖邦,也没有聊李斯特,倒是对东方国度的燕白先生展开了讨论,我想不到这样两个喜欢古典音乐的人会把目光投向东方中国的传统曲艺,也许这是两个音乐家之间的惺惺相惜。不过确实,在浚吕夫人的家里,我得以完整的存在。
今天,是他最后的演出了,他即将告别他的舞台,离开他的聚光灯了,除了我,没人知道,浚吕夫人也不例外,令雨先生也是如此。
走下舞台,他开始打量着这里陈设着的一切,说实话,打心眼里不舍得,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离开,带着他的音乐,远行去了。虽然被人问起时,他是这样回答的,但到底如何,估计也只有我知道了。
如一开始的那首曲子一样,why do I feel sad,没人说得清。
他走在回家的路上,夜已深了,前面有一盏路灯,他蹲下来:“影子啊影子,你还愿意跟随我远行吗?在其他地方,可就没有这样的剧场了……”
我默默的应着他的脚步,消失在了转角的昏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