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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佳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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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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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瓶水

时隔七年,母亲又来广州了。

大城市发展出来的庞然大物为很多事情带来了新奇,新注册的地铁乘车码,刚学会的地图导航,这是母亲首先来广州尝到的两道于我们来说习以为常的特产。

当晚我便带母亲去了珠江新城。高楼大厦间内透的灯光,像极了我们在乡间小步道上散步时草丛里升起的萤火虫,只是不间断的车鸣喇叭声,到底是要于蛙叫蝉鸣少了点意思的,但城市终究是城市,它的光是由人发出来的。

“你站那,我给你拍张照。”

母亲稍稍有些拘谨,侧了侧身子,留下了此行广州的第一张游客照。

“这是我第一次专门跑过来看广州塔。”

我有些许惊讶,毕竟母亲也算得上是老广了。早些年间,大面积的纺织车间里,不停歇的针脚带动着各色的线条在布料间穿梭,母亲一待就是十来年,而无穷尽的布料与线条也构成了我儿时对广州这座城市大部分的印象。这么想来,她确乎也没什么理由专程跑过来与广州塔合影了。

后来我带母亲吃了顿广式牛杂煲,母亲说,“很贵吧?”我说,“你吃吧,我请客。”母亲笑了笑没说话,掏出手机把四周环境与菜品都给拍了下来,我知道那是她今晚短视频的素材,我也掏了手机,把她这副不多见的可爱模样给记录了下来。

回家路上,我拉着母亲的手,路过一家超市,她进去拿了两瓶水,给了我一瓶。

“家里有水你还买这个干嘛?”

“你拿着吧。问这么多干嘛?请你喝瓶水!”

我只好闭嘴,看着手里的矿泉水,有些无奈。回家后,顺手放到了书桌旁。

次日清晨,我送母亲去纺织厂,这是她此行广州的主要目的。昨天夜里,她这电话就没停过,仿佛是在向这个世界宣告她要重返广州了一样,挨个向她那些工友们问好,虽说平时过年在老家也会见,但在异地他乡,这群老乡还是会有很不一样的情愫。安仁人这一点总是让我敬佩,无论走到哪座城市,他们总会有一个只需要讲安仁话的小区域,在这个区域里,他们不需要讲普通话,他们可以拉家常,可以回忆过去,可以讨论未来,可以把这个地方变成一个新的安仁县城。

母亲第一个去见的是奶奶,母亲叫她婶婶。下了地铁,母亲仿佛已经进入了她的世界,而此刻的我则成了她世界里的一名游客,跟着她欣赏着这十几年来的记忆。

“我那年在这个楼前面摔过。”

“这个桥过了对面就是一个市场,我们当时在这里买菜。”

“前面那个厂子我们在里面干过,他那里的货很大一件,现在我们已经搬不动了。”

……

我尝试着把母亲年轻时候的模样一个个的在她所指的地标前对应起来,如同时空穿梭一般,眼前的人反复在十几二十年前与现在切换,我俨然看了一部电影。

奶奶在一家超市面前朝我们招手,母亲加快步伐,把我甩在了身后,等我赶上时,他们仿佛已经聊了好一会儿了,谈笑得好生热闹。

“来,请你们娘俩喝两瓶水。”奶奶一边说就一边打开了超市冰箱的门。

“你去买一箱牛奶。”母亲小声在我耳边说道。

“哎呀,不用,这个我喝不了。”奶奶极力把我挡在了收银台前,说着就把牛奶放回了货架上,我跟母亲拗不过,只能由她。

“你说你们来,我请你们喝水,你们买什么东西啊?”嘴里一边念叨,一边就把我们赶出了超市。

而后我们在奶奶那待了差不多一个来钟头,然后就叫了出租车带母亲往下一个地方去了。到了目的地,老乡让我们在一个超市门口停下,我与母亲等了十来分钟也没见到人。

“哎呀,你买什么水啊?”

我还没缓过神,母亲已经是一个箭步就冲进了超市。

“我说你人怎么还没来,我都是随意瞟,就看到了你进来买水了。”

“你说你们刚来广州,水肯定是要请你们喝两瓶的。”

“我们这手上有,刚刚从我婶婶那里过来。”

“那她买的是她买的,我买的是我买的。”

……

推搡了个两三轮,到底是男人力气大些,我跟母亲手上又多了两瓶水。

我无语的笑道,“你这进一趟城跟过年走亲戚一样。”

母亲跟老乡对视了一眼,“乡下人可不就是这样。”

随后我们又去了老家屋前的一个婶婶那里。

“中午在这吃饭哈。”

“饭就不吃了,刚刚那谁已经喊了饭了。”

“那走,我带你们去买两瓶水。”

我捂嘴想笑,有些绷不住,心想,这两瓶水怎么有这么大的魔力?

母亲瞅了我一眼,“笑摆子!”

我立马闭了嘴,心里思考着这两瓶水在他们心里到底意味着什么?或是一种礼节,或是一种约定俗成,但我想可能更多的是一种同乡人共饮一江水的乡情。

送别母亲之后,我回到家中,无意中瞥见了昨晚被我放在书桌旁的那瓶水,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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