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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孝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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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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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的那些往事


那时候农村孩子上学,大多是望天收。孩子一交给了学校,立不立苗儿,能不能成,那是校长和老师该操心的事儿。

哪像现在,简直的,上学送,放学接,接回家来写作业。有点闲空儿,还得送到培训班补课,再不,直接请家教上门辅导,就差亲自披挂,替孩子上学。

那时谁家有那闲工夫,土里刨食儿,能给一家老小的嘴顾上就不错了。上个学,多自在的事儿,哪还要接送!

天刚蒙蒙亮,三三两两,蓬着乱发、吹着鼻涕泡儿的小丫头、小小子,挎上妈妈做的布书包,一颠儿一颠儿地上学去了。至于在学校学了什么,学得怎样,爸妈没空问,也问不了,自己文化程度搁那儿了,只能一切都交给学校。

太阳还老高,小学就放学了。学校大门一开,小鸟出笼,扑楞楞飞了出来,呼朋引伴,追逐戏耍,三五成群,踢毽子的、跳绳的、打酥的、拾羊窝的、砍钱儿的,不玩到他妈喊他,不会回家。

倘是放学时遇到下雨,也别指望有人来接。一个个仰起小脸儿看看天,深吸一口气,双手抱着头,沿着雨缝,冲进雨幕,往家里狂奔。还有赤脚而行的,主要是心疼手里那双鞋,那可是走亲戚时才穿的。只要老天爷不下刀子,没有哪个家长会接送孩子上下学。

更有甚者,上学还有带着弟弟或妹妹的。

刘家三丫头,9岁了,还没让上学,在家里带弟弟。同龄的小伙伴一蹦一跳地去上学,她看着眼馋,求她妈,她妈说:“你去上学,你弟谁带?”没答应。三丫头不死心,软磨硬泡,她妈被缠烦了,勉强同意,不过有个条件,得带着弟弟去。

带着弟弟或妹妹去上学,在多子多福的年代,一点儿不新鲜,老师、同学见怪不怪。

一大早,三丫头胳肢窝夹着青布包着的书本(她妈还没腾出手给她缝书包),抱着弟弟上学去了。到了教室里,她先把弟弟放在墙根空地上玩儿,她则安坐于教室听课,下课了,再逗会儿弟弟。弟弟也乖,瞧着他姐在教室前面听课,挺新奇;无聊了,就在教室后面撒尿和泥玩儿;玩累了,就靠着墙根儿迷糊。

就这样,三丫头带着弟弟,提来拖去,勉强上到了小学四年级。能干农活时,她家就不让上了。不过三丫头已认了不少字儿,马马虎虎能看信,会算点小瓜账,不像她的两个姐姐,大字儿不识一个。

小亮是个例外,他上学,“待遇”高。他妈不仅“送”,还“接”。

瞧,亮他妈又"送"小亮上学了。

只见小亮在前面狂奔不止,亮他妈拿着笤帚疙瘩在后面追赶不息。经过一番激烈的竞逐,亮他妈终于败下阵来,手掐着腰站在路上喘粗气。小亮感觉身后没了动静,边跑边回头看他妈,目测笤帚疙瘩能达到的距离,也停下了奔跑的脚步。就这样,他妈追,他便跑,他妈停,他就止。亮他妈一直"送"小亮进了学校大门才罢。

小亮家住在大堰上,从大堰到中心校的南北路上,小亮母子隔三差五上演相同戏码。乡邻见了,有的苦笑,有的叹息。

除了“送”,有时亮他妈还会到学校去“接”。

这不,放学后,老师让小亮的同学带信儿给亮他妈,说让她到学校去一趟。亮他妈正在烙煎饼,打死鏊窝的火,拍拍身上的草灰,匆匆赶往学校。

到办公室里一看,小亮正低着头在那儿罚站。老师与旁边的一对母子说着什么,那母亲情绪激动,那儿子一脸委屈,小脑袋上还缠着纱布。不用说,小亮又闯祸了。

亮他妈又是赔礼又是赔钱,这才算了。

回家的路上,亮他妈提着小亮的耳朵,恨得牙根儿痒痒:“亮儿,你怎么这么不省心,天天给我惹事儿!你爸回来,我怎么跟他交待?”

亮他爸在外地工作,每次回来都嘱咐亮他妈,要督促亮儿好好上学。

亮他爸原先是这一片儿书念得最好的,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大城市工作。按级别,亮他爸可以带家属,可亮他妈一字不识,工作不好安排,亮他爸因此有了怨言。亮他爷爷听到后,严辞喝止,且说:“贫贱之交不能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亮他妈吃不识字的亏,怨自己父母没让自己上几年学,识些字,又怨父母为什么那么早就给自己定了娃娃亲。可怨归怨,现在木已成舟,只有把家料理好,把亮儿抚养好,才对得起亮他爸,这个家才稳当。

“上学这方面,亮儿怎么就不随他爸呢?”领小亮回家路上,亮他妈越想越烦。

也有上学不让人烦心的,那就是小斌。

小斌得过小儿麻痹症,五岁时又没了妈,是个苦命的孩子。斌他爸对小斌说:“你腿脚不利索,出力肯定不行,想要有出路,就得好好上学!”

小斌很听话。寂静的冬晨,路上便传来“噗——啪——”的脚步声,沿路人家就会叫醒还在睡梦中的孩子:“快醒醒,小斌都上学去了!”

听长辈说,斌他爸高小毕业,又有私塾底子,能写会算,人也长得体面,又在县城里当干部。斌他妈是普通家庭妇女,还整天病病歪歪的,与斌他爸不怎么般配。左邻右舍都这么说。

不知什么原因,斌他爸突然被下放回家务农。沒几年,斌他妈因病去世。不知是条件不允许还是自己不愿意,斌他爸没再续弦。一个男人拉扯两个孩子,鳏夫爷三,相依过活,不容易。不过,大人孩子都还齐整,特别是斌他爸总是干干净净,利利索索,不像其他人家,一忙起来,头不是头,脚不是脚的。有人说斌他爸也只有一件像样儿衬衣,白天穿脏了,晚间冼,早上再穿。

斌他爸跟我家沾点亲,我得称呼他二大爷。农闲时,二大爷有时来我家串门,看着正写作业的我,跟我爸妈聊到孩子上学的事儿,说:“从小看大,三岁知老。我看这条街上几个上学的孩子,陈木匠家老大、照相的老汪家三小子,还有你家玲子都不错,上学从不让人烦心,没准能成。你家虽是女孩,也要好好培养。俺家小斌,光看怪积极,虚虚嘈嘈,不一定行。”

父母只当是闲聊,一笑而过。小小的我却暗暗记在了心里。

三丫头早早嫁了人。小亮初中毕业后就随着他妈一起进了城,据说考上了当地的职业学校。小斌没上完初中就辍学回家,他爸让他学了理发手艺。后来陈家老大、汪家老三和我,一起从中心校戴帽初中考上了县中。

转瞬五十年。

光顾着回忆小时上学的那些事儿。这都快到点儿了,得去学校接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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