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人

三月的春天，草儿们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可等待它们的不只是期待许久的温暖太阳，还有饥肠辘辘的小羊们。同时，牧羊人也在等待着羊儿们的长大与肥硕，今年冬天全村的第一碗羊肉汤都来自于他——这是笔重要的收入。

牧羊人看着山丘上悠闲的羊儿们，脸色露出了一丝笑容，不过转瞬即逝。羊儿们总是争先吃着草儿，好似怕自己吃不肥似的，对于其中的后果它们貌似并不知晓。“羊儿们懂什么呢，整天只会咩咩叫着，也不思考点什么”牧羊人心想。“不过动物又怎会思考呢，好像这是人专有的本领。”

天空下起了雨，羊儿们四处乱蹦，牧羊人随即呼叫犬儿，一会儿羊群安静了，乖乖淋着雨，看向牧羊人——还有他手中的鞭子。不知雨何时停，只好先回家了，毕竟离得不远。羊儿们争先恐后地进了羊圈，身上脏兮兮的但谁都不在乎，包括牧羊人，只有在剪羊毛前他才会将羊儿冲洗一遍，这样更好卖一些。牧羊人回到屋里，一边骂着天气，一边躺在沙发上，几滴泥点落在沙发上但他并未察觉。“倘若我有一个养殖场，每天雇人养羊，又怎会受这些气。”“真希望能变的有钱，以后啥烦恼都没有，天天吃羊肉汤。”牧羊人絮叨了一会，转头看向墙上的旧照片，那是三个人，原本是一家人，可爱的小女孩抱着小羊玩偶，笑容天真而又活泼，女人扎着头发，眼神呆滞，似乎所有一切和她并不相关，又似乎照相的时候她并不在场。男人则笑嘻嘻地，像个孩子，只是面容有些苍老。“如果一切如初就好了，为什么非要离婚，穷是穷了点，但日子总能过下去，再多养几年羊，大羊生小羊，再开个养殖场，一切不就好起来了吗，为什么呢？唉！”两年前女人因为不满男人的一事无成而带着女儿离开了他，进了城里去寻找自己的新生活了，或许进城就能过上好日子。孩子只是天真，没有哭闹，跟着妈妈走了，不知长大后她会怎么想，毕竟现在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

牧羊人只是一个人生活，但他有一群羊和一只狗，每天早上到后院山上放羊，有时也会跑远，跑向离公路近的一片草地，羊儿吃着草，狗儿四处跑，牧羊人则看着进城的车辆。“城里真的那么好吗？真想去城里打拼打拼，只是有这些羊儿，还是算了。”“说不定过几年我就能开个养殖场了，说不定到时候女儿就回来了，唉。”

日子如复制粘贴般重复着，羊儿整天咩叫着，好像永远吃不饱，有时候牧羊人会踢那些羊，因为太烦人了，没人受得了，狗儿也随和的叫着，它也不满羊儿了。一年很快过去了，几只羊在冬天被处决，任凭它的挣扎，没有犯任何错，只是好像这是它的宿命。也新添了几只小羊，羊群没有太大改变，牧羊人这一年又老了些许。山上的草儿在春天又冒了出来，继续等待着，被羊吃或许是草儿的宿命。牧羊人家里灰尘又多了些，他不想打扫，“真想雇个人打扫，每天根本没时间，真是烦人，如果开个养殖场换个大房子住，天天雇人打扫”“这些羊就不能多生一些，长的快一些，好让我卖钱，没有它们我早去城市打拼了，说不定现在已经当小老板了，她们一定对我刮目相看。”牧羊人每天都在想象着，有时甚至发呆好久，忘了喂羊，忘了吃饭，似乎想象中的世界才是真的。时间跟着门前白桦树向上爬着，离婚那年树和女孩一样高，现在牧羊人经常躺在树下发呆。

重复的生活终于被打破，这天牧羊人带着羊儿去公路边的草地吃草，意外发生了，一只小羊仔因为淘气，和迎面而来的轿车相撞，结局可想而知，牧羊人很生气，要求车主赔偿，可车主也不让步，说是羊撞了车。闷热的天气真让人发疯，羊群也焦虑起来，狗儿狂吠着，像是在帮主人打气，或者谴责车主。场面十分混乱，后来的车辆被堵死，人们纷纷前来围观，太阳焦灼的看着。“说吧怎么陪，我就这么几只小羊羔，被你撞死一只，不说羊群，我做主人的也有了感情了，我的每一只羊我都很爱，精心照料，你应该道歉，并且赔偿我的损失，这可不是小钱，开车的，说吧怎么赔。”“赔？凭什么？你的羊撞了我的车，车很贵的我都怕你赔不起！”“分明是你开车不专心才撞的，我每天在这儿放羊，从来没有人撞到它们，大家都小心翼翼，你们说是吧。你赔多少？”人群开始喧闹，面对草地上无知的羊儿，大家都投向了怜悯的目光，羊儿多可怜，它们又不知道公路的危险。“你开车的自己有问题”“赔吧，别难为人家，天天放羊又不容易，你都开这么好的车了，不缺一只羊的钱”“大家都不容易，少赔点也行”各种言论开始钻进两人的耳朵，牧羊人好似多了份自信，眼神更坚定了，仿佛太阳不再刺眼。开车的男人慌了，面对舆论他只能投降，给了牧羊人赔偿与道歉。“真是倒霉，该死的太阳怎么这么晃眼，今天一天算是白干了”男人回到车里自言自语，一会儿公路恢复正常，车辆时而来往。

牧羊人得了不少赔偿，心里很是高兴，显然单卖一只羊羔是赚不了这么多。“如果每天都能这样，那我很快就有钱了。”“应该买辆车，每天到城里逛逛，说不定能碰到什么机遇，对应该买张彩票，今天也算好运，买彩票一定能中，我可以开养殖场了。”

牧羊人擦了擦汗，十几里的路程不算远，也说不上近，两只脚刚好合适，只是这太阳散发的热量让人恼火，“开车就好了，怎会受这罪。”城里的高楼映在眼前，街上车水马龙，很是喧嚣，牧羊人四处看看，边走边寻找着，“也不知道她们在哪，等我中了彩票就能接女儿回来了，她一定长高了。”“今天一定是幸运的一天。”彩票店在一个街角，似乎来的人不是很多，大多数人并不对此抱有幻想，概率太低太低，何必浪费钱买来失望呢。

100万，对于很多人是一笔大钱，对于牧羊人来说，是人生的转折，小型养殖场建成了，一群群羊儿被束缚在室内，即使是冬天，里面也很温暖。牧羊人成了养殖老板，饲养羊儿的活由员工来干，办公室很大，也是暂时的居所，“等赚了钱，在城里买个房，再买辆车，一切都会很顺利，那天果然足够幸运。”办公室的沙发很干净，每天都有人打扫，几乎不留灰尘。牧羊人每天监督着，来年第一批羊将运往城里，估计能赚不少钱，牧羊人很会经营，养殖场收益很高。

妻子终于回来了，带着女儿，牧羊人开车把她们接到楼里，电梯里三个人都很安静，牧羊人脸上满是笑容，妻子眼神温柔，像是晒足太阳，躺在沙滩椅上，透过墨镜看着海洋般的温柔，很是满足。女儿有点拘谨，双手篡着行李包，似乎身边都是陌生人。

牧羊人现在不再幻想，他很满足。

窗外雨下个不停，滴答滴答像是钟表，流逝着时间。羊圈里时而有羊叫着，或者饿了，或者不满着闷热的天气。今天从早上到中午一直在下雨，夏日里的闷热让人难以忍受，狗儿酣睡着，牧羊人躺在沙发上，羊儿的叫声再次把他惊醒，“又在乱叫了，实在烦人，等我有钱了开养殖场，再也不受这罪。彩票真是难中，害我白白高兴，走了那么远，该死的太阳使劲晒呀，真是倒霉，唉！”“今天早上都没喂羊，最近啥也不想干，太热了，睡也难睡，以后买个楼房，装上空调，睡觉一定舒服。”

泥泞的小院实在难走，几步远的距离走了好久，冒着雨干活不容易，一大捆草垛被牧羊人搬到羊圈里，羊儿们争先吃着，像是在竞争着，像是最先肥的是获胜者。回到屋里，牧羊人再次躺在沙发上，几滴泥点落在上面，牧羊人看了一眼，没有理会。他再次酣睡了，带着白日里的幻想，带着夏日里的烦闷。

雨始终下个不停。

2022年3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