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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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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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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僰王山

有人说,从僰王山到博望山,驯化了野性,只剩下山水的纯真。我不这样认为,那日,我来的时候,僰王山的云雾,正强势包围着竹林、山洞与河流,就连那些海水变成的石头,也举着早已风化的利器,一副擂鼓助威奋然迎战的架势。

僰王山上,没有发现僰人的踪影。我也没有找到任何可以抵达僰人历史的方式,只有一片供养过僰人的土地,和那些我说不出名字的古老树种,还有巨石上盘坐的故事还在穿越着过去。

山里的雨,用最热烈的方式,迎接我们的到来。竹林里摇落的鸟鸣,被风奏成了亘古的旋律。几亿年前的梦,和眼前的景,突然重叠在一起。

这座叫僰王山的山,又名博望山,历史上也曾叫“石头大寨”“轮缚大囤”“南寿山”等。宋徽宗政和七年赐名僰王山。位于今天的四川省宜宾市兴文县僰王山镇境内,是典型的喀斯特景区。

僰王山没有海拔上的优势,可僰王山有僰人,还有那些端坐在仙境里古老风化的石头。我从没见过这么古老的石头,古老得让你无法知道它们的前生今世。

僰王山的鸟儿喜欢蹲在石头上摆弄长短句,春风在草木间翻阅着心事,雨点在石阶上轻舞飞扬,野花顶着艳丽的颜色在石缝里摇曳生姿。那些僰人的“僰”字,总是在每个路口跃然而出,瞬间又消失在荆棘中。我始终相信,世上所有的存在,都有自己的使命,就像僰王山主峰黑帽顶下,那些至今保留着僰人所建的大小寨门和城堞遗迹,在千年之前,一定也有自己的高光时刻。

在这里,无论历史被时间布上了怎样的迷雾,僰人的存在都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僰人,是我国西南一个古老的少数民族。关于僰人的记载,最早出现在《吕氏春秋·恃群览》中,从早期的杂居到融合,僰人的称谓也随着朝代而不停变换,秦以前称僰,三国两晋南北朝时称“濮”,两宋称“僚”,隋唐时泛称“葛僚”,两宋时期又称“僚”或“僚戎”,元代称“都掌蛮”“土僚蛮”等,明代多称“都掌蛮”和“僰人”。在一些史料中发现,早在战国时期,川南就建立了僰侯国。明朝万历年间,随着刀光剑影和一抹血红,僰人族群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僰王山究竟生长过多少僰人传奇的故事,我们不知道,导游不知道,跟我们在一起的本地朋友也不知道。可在2000年的时空里,生灵的繁衍早已有自己的规律。兴文县和珙县是僰人主要的生息地,王城就在现在的九丝山上。

多年前,我曾在云南的“五尺道”上走过。“五尺道”是连接中原地区最古老的官道,运输着盐、药材、茶叶、布匹、大米等重要物资,特别是在那个叫“石门关”的隘口,导游也曾说过关于僰国的往事,那时我还没了解过僰人,更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一个族群产生浓厚兴趣。

山路按照自己的方式蜿蜿蜒蜒,那些植被葱翠得都能挤出汁。刚生出的竹,还没冒出叶片,就直冲云霄,南竹苍翠,桢楠挺拔。我们一路欢歌笑语,同行的诗人马行老师顿足在那些长满苔藓的石头前挪不开脚步,仿佛厚实的苔藓里,藏着他已经写好的诗句。那棵像树莓一样的覆盆子结了几颗诱人的果实,大家围在一起,讨论一个更加严肃的话题,就是古僰人有没有吃过覆盆子,他们会不会也用覆盆子做蒟酱,结果答案不一。有的觉得僰人一定吃过,有的说僰人一定不知道此物可以食用。我无法作出相应的判断,因为有关僰人的一切我无从抵达,但有些故事又在继续延续。如三月三的朝拜古树的朝山节,六月六的打牙喂药的打牙节,九月九宰牛祭祀的赛神节。这些绕不开牛羊花草植物的节日都还存在着。再说,僰人用竹子做兵器、做生产生活用具,相信僰人也一定会以山间这些植物为食。

半山腰的那面铜鼓,结束了我们关于一株植物的争论。那是我第一次见如此特殊的铜鼓。鼓面上是太阳十二芒纹,雨打下来,鼓点仿佛从天而降。这里是僰王山的前哨阵地,相传居住在僰王山大寨小寨的僰人,都会轮流前来驻守警戒,每当发现敌情就升起寨旗,铜鼓轰响,号角长鸣,战士们倾巢而出组织防御。山上可见当年安放旗杆的巨石孔洞和点放狼烟的古石灶台。

那一汪像大地之眼的寿山湖,横卧在僰王山上,给山里的石群增添了几分柔软。导游说僰王山的瀑布一个接着一个,多得数不清。当我们远远听见飞流的水声,就再也没有心思去了解僰王山到底有多少瀑布和水洞。

飞雾洞就在寿山湖的下面,由两个朝天的漏斗形竖洞组成,又称落水洞、落虹洞。其实光听名字,就是水雾弥漫的样子。

雨,好像比我们兴奋,一路追着不放。去往飞雾洞方向的石阶越来越陡,有人往下望的时候,竟然心生胆怯,其实我的腿也在颤动。只见漏斗状的竖洞,上下相连,300米的高度,像突然塌陷一样。从未见过如此的山洞和视角,飞瀑流泉,阴河浅水,来势凶猛。

那个年轻的文旅局副局长,比导游的语言更有诗意。他说洞中常年有暗流奔涌,上洞进水,下洞喷雾,连绵水雾从洞口喷涌出来,不是瀑布,胜似瀑布。就连洞的四壁也都是由千层岩构成,构造奇特,壁间幽趣忽隐忽现。

那些愤怒的水,像是被惹急了一般,从高空纵身而跃,粉身碎骨后变成了水雾,四处逃散。我实在找不出任何可以形容这种场面的词语,就像一种血脉汩汩流淌的声音,从远古奔腾而来。

因为天色将晚,出洞的路陡峭而长,为了保证大家安全,也怕园门因天气原因提前关闭,年轻的文旅局副局长提醒大家快点拍照,若是天暗就没法拍了。与此同时,他又怕我们不尽兴,还说了一些宽慰的话,说留一点遗憾下次再来。实话说,这真是一种莫大的遗憾,虽然只待20分钟,但那种远离尘世喧嚣而又超然脱俗的感觉,还有流水的击打声,实在让人不忍离开。

走出飞雾洞,天色阴沉,那处悬棺,让人不寒而栗。悬棺是如何放到千仞绝壁之上的,几种答案争执不下。有人说,在悬崖上凿数孔钉以木桩,将棺木置其上,或将棺木一头置于崖穴中,另一头架于绝壁所钉木桩上,然而,并非每一处悬棺绝壁上都有孔洞。也有人猜测,古人在放置悬棺前,应该从峰顶将工人垂下,在绝壁上楔入木桩,再将棺木以同样方法垂下,置于木桩之上或者天然的洞隙之中。但有的棺木上方,岩壁突出数米,动辄四五百斤的棺木,显然无法像荡秋千一样荡到几米深的岩壁上。那它们又是如何放置上去的呢?所有人给出的答案,都加了一个根本不无法确定的词语“可能”。

绝壁上的悬棺,成了僰人留在世上最后的背影。僰人有自己的信仰,也有自己的英雄。在他们看来,祖先的灵魂安乐,后人则兴旺发达,把祖先的遗体安置在山腰的悬棺里,就是一种极度的崇拜,挂得越高,越安全。他们渴望像鹰一样翱翔蓝天,沐浴日月光华,得到山神的护佑。

悬棺里的灵魂能不能得到永生,我不清楚,但那些逃生避祸的洞穴和密道,像灵魂伸展的姿势。僰人族群在山体上凿出空间作居室和窖藏,在石壁上挖出落脚的石坑,以便攀爬。他们像山间的植物,把根扎进泥土或是石缝之中,吸取大地光华,在风雨雷电中,保持生命的昂扬态势。

竹林依然用自己的气节,书写着僰王山的本色。一群鸟在巨石间散布着大山的传奇,竹林唱着僰人的歌谣,谷物疯狂生长。回望僰王山,敬意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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