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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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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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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唱麦场

当乡下小学生作文里普遍出现 “金黄色的麦浪一浪高过一浪”这排字时,麦收就拉开了大幕。

“立春一百(天),磨镰割麦。”那是镰、铲齐上阵的年代,男女老少摩拳擦掌,在麦田或弯腰,或蹲地。日头下火一般,人在麦地一叠三折,一滴汗落地摔八瓣,一天无数次湿透衣衫,千百年来农耕社会的麦收年复一年款款走来。

劳动创造生活,生活苦乐相伴,疲惫里也有诗与远方,麦收最让人陶醉的莫过于打麦场石磙的吱吱扭扭。

未开镰,先糙场。在靠近村庄的麦田边缘选块空地,精心平整,均匀洒水,再撒一层去年的老麦秸。拽上牲口,扯上石磙,麦收即扬鞭启航。赶牛人拉着长腔的“喔喔哒哒”掠过麦稍,麦子好似听懂催熟的号角,归仓的脚步日夜奔忙。

冷落一年的石磙在沉睡中唤醒,它揉着惺忪的小眼,张着大嘴,打着呵欠。顿顿神,甩甩头,再搓把脸,即刻精神抖擞。随后像娴熟的演奏家俯身弓弦,“吱吱哇哇,吱吱哇哇”回响穿越时空。

诺贝尔奖最应该颁给石磙的发明者。人类千年粮食加工的过程中它功不可没,贡献最大,科技含量非凡,生产力低下的远古绝对是创举。

你别简单认为石磙即不起眼的圆,估计接触过的人也不一定留意,它实际为两头大小不一。打麦时石磙做环形运动,小头在内侧,大头在外侧,无形中自然转弯,若通圆会使牲口用力不均,更会不断失控跑偏。

石磙表面的凹凸亦大有讲究,在与麦穗接触过程中起着揉搓作用,促进脱粒,既避免轧碎粮食,又防止运动过程无端滑动。

“石磙框,两头翘,摇摇晃晃忙打粮。” 控制这千斤重物就得上套,那方形木框就成了它的笼头。打麦场地面需始终要保持平整,上翘的木框能预防戳破地面。横截面两个嵌生铁的凹槽无需赘述,关键木框两端入凹的方木有讲究。这条木进退自如,据着力点远近吻合,那“吱吱哇哇,哇哇吱吱”声即源于此。

镰、铲在金黄的旷野划出道道沟痕,一排排麦子翻滚着被撂倒,一阵无奈挣扎只能服服帖帖,它们一步三回头被请上架子车。即将离开生养的土地,满目惆怅,一脸不舍。大车小车穿梭麦田,大人小孩热火朝天,颗粒归仓的景象铺展蔓延。

麦子源源不断进场,随即被摊平暴晒,接受日头烘烤,等待石磙千重万复拥抱。

下午为碾的专场。割了一上午的麦子,麦场铺得满满当当。老牛在家吃饱喝足,整装待发,关键时刻它可不能缺席。便欢天喜地,奋起四蹄,到麦场披上战袍,拉上石磙。一声急不可耐的“哞哞”长叫,赶牛人扬鞭划过一道弧线,在空中清脆炸响,石磙骨碌碌扭向晒场,它们各显其能麦海冲浪。

不得不承认大自然的奇妙,麦场像一台波澜壮阔的音乐交响,各种奏鸣,各式吹拉,各样激昂,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只要你留心,只要你倾听,只要你任思绪徜徉,悠悠天籁无尽回荡。

打场时需要不断翻场,轧过一遍的麦子瘫软地上,此时它们需翻个身,转个脸,让下面没脱粒的面朝上,反复碾压至完全剥离。牛与磙忙活的间隙,翻场人静坐场边树荫,乘着习习凉风,静听石磙与木条的亲吻声,它们转弯激情,畅行呢喃,发出不同调门的音响。此时你可闭目任思绪流淌,欣赏顿挫波折,聆听婉转悠长,感受穿透心房。

惬意小风拂过你的脸,杨树叶子也来欢快凑场,头顶小鸟叽喳蹦跳。老牛不时一声憨厚豪迈的长调,呼唤着撒欢的小牛犊。拉麦的架子车叮叮当当,由远及近,由近及远,渐次消失远方。

一切仿若清冽甘泉让你陶醉盛夏。麦收紧张的疲惫,所有的辛劳,瞬间淹没在这美妙大合奏中化为乌有。

饱满金黄的麦粒铺满场地,男女老少齐上阵,掠耙刮板拢谷堆。扬场人立于麦堆手舞足蹈,麦糠随风飘洒漫卷,麦仁落地打着闹着你挤我扛。

夕阳西下,彩霞漫天。大包小包的麦子成排成行,扛粮人马步稳扎,握紧粮袋,随着一声“嗨哟”粮包应声而起,赤脚小跑向粮仓,哗啦啦倒向冒尖囤流的库房。

放学的孩子也来凑热闹,端坐场中央,手捧作文本,摇头晃脑朗读着“金黄色的麦浪一浪高过一浪”。

大地麦浪起舞,丰收余韵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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