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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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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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菠萝蜜

初识菠萝蜜于东莞板岭林场,那时是 “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一棵枝繁叶茂的高大树干上,挂着一个疙疙瘩瘩桶般青果,没见过这么大树结这么大果子,更没耳闻有人吃,让我这来自北方乡下的毛孩子颇为惊奇,潜意识认为这“家伙”是苦的。年事半百漂泊海南,才有幸识得庐山真面目,还因此领略了海南人的古朴热情。

海南不但是碧海沙滩,蓝天白云的天堂,更是热带水果的家园。百香果、红毛丹、释迦果、莲雾不一而足,让未见过世面的我闻所未闻。自己写作半生,幸受海口学生家长赏识,闲来指导孩子们作文一二,得以有机会接触海南当地人,菠萝蜜打开了我与他们亲密链接的途径。

“来来来,拿个纸箱皮过来。这是我们家树上的菠萝蜜,王老师先尝。”王一夫妈妈回遵谭镇老家,带来一个硕大的菠萝蜜。

切菠萝蜜还要纸箱皮?在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她又催促我拿一次性手套。原来菠萝蜜分泌粘性物质,会弄得到处黏糊糊,不好清洗。

随着刀“刺啦啦”游走,菠萝蜜一分为二,黄澄澄的剖面,让我刹那味蕾翻腾,口水直咽,菠萝蜜浓郁的芬芳,瞬间满屋飘散。

我似喉咙里伸出一只手,迫不及待抓起一块,啃西瓜般往嘴里送。这一举动让众人大眼瞪了小眼,随即一片“噗嗤”笑声。

我捧着菠萝蜜,愣愣瞅着大家,有点懵。

原来菠萝蜜是内瓤包裹着的块块果肉,要先揪出来,剥出里面的核再吃。果肉入口甘甜,柔中带脆,唇齿留香,回味悠长。从此,被邀去王一夫乡下老家吃菠萝蜜成了日常内容。

不吃不知道,一吃忘不了。这菠萝蜜还吃上了瘾,吃出了名堂。

老家文昌从未谋面的学生家长,听说我喜欢吃菠萝蜜,特意在文昌家里树上摘下,精心打包,辗转往复用长途车给我托运海口。菠萝蜜包含的深情厚谊,在海南的山山水水间传递,在海南的瓜果飘香里流淌。

7月是菠萝蜜盛产的季节,陈昇妈妈也是对菠萝蜜情有独钟的人,闲暇开上车,提溜上我,说喜欢吃菠萝蜜,让你大快朵颐,我们奔赴菠萝蜜较多的永兴镇选购。她挑菠萝蜜一看就知道成色,一触就知道熟没,一摸就清楚能放置多久。在永兴镇市场她选我提,我是左手菠萝蜜,右手菠萝蜜,大袋小袋手指头上挂,两只胳膊酸沉得想罢工,但一想到菠萝蜜的诱惑就即刻满血复活。她还到农户家里看品类成色,百般挑剔,万般审视,这吃个菠萝蜜也是够拼的了。惹得卖菠萝蜜的阿婆们,每次看见我们都两眼放光。她冲我笑语:“菠萝蜜说过季就过,让你吃个够。”

“菠萝蜜专题茶话会开始啦!”陈昇妈妈那大嗓门就开了腔。

晚饭两条筷子般长的石斑鱼,一家人让我干进肚一条,还未稳住神,菠萝蜜就被请上了桌,只见她轻轻戴上手套,慢条斯理擦亮切刀,那神态就差对菠萝蜜阿弥陀佛一番了,一副对菠萝蜜,对食物的恭敬表情。刀子一圈拧身扭动,菠萝蜜诱人的金黄绽露尊容。

“哇!湿苞!”陈昇妈妈心花怒放。

经她介绍才知道,菠萝蜜分干苞和湿苞,干苞脆甜,湿苞糯香,口味各有千秋。她凝视着游走轻旋的切刀,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再割掉中心多余部分,一块块菠萝蜜,演绎着天然食物原有的本色。她那戴着手套的手,一遍遍轻抚渗出的液汁,像对待婴儿般陶醉。我们静静看着,看着她对菠萝蜜全神贯注的享悦,感受着她对菠萝蜜那份别样的兴奋。

“关大灯,开小灯,放音乐。吃菠萝蜜要有情调,不然辜负了这份特有的甜蜜”她望着呼之欲出的菠萝蜜瓣,满副忘我之态:“别急着嚼,果肉放在牙齿之间轻压,让汁液悠悠渗出。停顿,再慢慢含化,让清香在口腔回旋,让糯与甜在味蕾交融,让舌尖伴随音乐轻舞,让甜蜜萦绕心间,让妙曼漫卷灵魂。”

果肉吃罢还不算结束,炒核又是这出戏里别样的小高潮。把核去皮洗净,上锅,锅铲油盐“叮咣滋啦”一阵圆舞,板栗般的美味又是一番舌尖牙祭。

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有句耳熟能详的解说词“高档的食材,往往采用最朴素的烹饪方式。”我想菠萝蜜虽非高档食物,她这份入味心间的超脱,对菠萝蜜的挚爱此刻已登峰造极。只有对生活,对他人充满爱的人才会拥有吧。

未吃完的菠萝蜜还有一半,临离开她执意要我带走,带给孩子们分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分享才是最好的心灵抚慰。

他们全家出远门,每次都会把家门钥匙留与我,让我把未享用的菠萝蜜拿走独品。

我在海南算是孤旅天涯之人,菠萝蜜让我体验到海南人的淳朴,感受到海南人的热情,触及到海南人深深的情怀。这是一片古道热肠的人间净土,在海南这片土地上,海南人让我把孤寂甩到了九霄云外。

走进菠萝蜜,走进海南人的朴素热忱。

                                                          (首发于《洛阳日报》2024年8月26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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