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噢，怎么可能不认识他呢？” 

确实是不认识啊，如果看了几页书就认识，那么认识的人可多哩，她想。不过她经常提及他，那口气好像认识一样。他的书不过是她在很少去的书店里看到的摆在显眼位置的为数不多的文艺类书中的一本，所以她注意了，在其它的以学生用书为主的离她不远的镇上的学校旁边的书店，她偶尔去去，那次去叫上了同伴。是啊，他和她隔得那么远，只是那时流行的画家，人人都知道的，基本走到这里的人只要感兴趣，便可以买一本他的画册，她倒真想像她的问句里包含的审慎的意义一样，找出点什么呢。像她面临的学业的课程相关的书一样，波特的书画册刚好夹在其中，它们都显得有点深奥难懂，对她来说，像是大套的理论的幽深的不让人靠近，所以后来接触到的他的其它的书里说：那时他碰到了一本书，从此人生改变了，她对这句话虽然好奇，但是摸不着头脑，不解其意。是的，那时，像发现新生事物一样，还买了他的画报、其它的作品。像那些年喜欢某个明星的人一样，希望离他的特质近一点。

那时她还在镇上的高中读书，还记得镇上那时的摆布：一条河流把镇子分为东面和西面，东面占了大半部分，西面还有个亲戚在那边，过了桥，空地显得开阔，因为房子不高，西面像是另外的天地，有时偶尔到西面的时候，阳光照在大巴里她的脸上，视线可以看到窗外的一切，此时也许正看了波特的作品，神秘的伊斯兰色彩，有着独特的民族风情的国度，那些地毯上打坐的唱经人，繁复的铺地砖上的花式，此时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错落的又有点让她显得陌生的街巷中，大巴像个土狗一样，迎接透亮的阳光，多么的难以忘却。那个在河西岸甚至由此笼上一层神秘色彩的日子里，正快要结束在那边的生活了，就是在这里的生活也是带着某种荣耀来的，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来镇上的高中读书，所以这些空余的时光里翻别的书，要坐着土狗大巴回去的日子，也像是因此而笼罩上了别样的色彩。

高中生活是快速的好像眨眼就过，正如那年没有参悟艺术的色彩，高考结束后也决定干点切实的事情，她也没能从事梦想的职业，——到处采撷信息，跑来跑去，见识见闻，——其实梦想的职业，与她的所好还是有点关系的，像波特的书，对于年少的她来说，突兀的摆在她面前的复杂难懂的他叙述的世界，还有点迷惘，确切的说还不能体会他书里说的改变人生的类似讲“命运”那些词讲的什么，因为她有大把的时间，青春也像条未知的河流一样横亘在面前。也许她没有像他那么的在乎“命运”。

在无力应对城市奔波，辗转、而有点唉声叹气的日子里，刚好那辆地铁好像适应了她的辗转，在晃荡个不停，而她可以挨着那根柱子，时光好在为琐事奔波的不确定中穿梭行走，但是却是有她爱好的艺术作为滋养，隐隐约约中作的某个画作还有人赞赏。

虽然她刚开始毛毛糙糙，不懂投人所好。试想，在她未加精心选择所以到了的这个城市的边远区域里，就有七八个、也许其它区域加起来总共是有二十几家这样的机构，有的人手缺乏了，就从市场上招个过去，她大大小小的老板，不可能每个都投其所好吧，有时故作聪明，猜心思，她因此还得罪了她，她熬夜到十二点，为了把广告里人物形象大大的塑造一番，她说她矫枉过正，这样有点适得其反，甚至她主动给她修改，加了点小小的瑕疵，说这样可信度更高，哪有让经理亲自动手的，但那次她就是那样，熬夜熬得眼眶黑了的人却被视为毛手毛脚的。

但是在最后一家，让她稳定的那家，工作和她碰撞出了激情，看到她眼里闪着的火花，小老板也说，连她这样的人、这里栽培出的人都想要走了。

她的业余生活当然有卡和其它艺术家的作品增姿生色，虽然在商业化的工作环境中，可她自然带点艺术的气息，喜欢舞文弄墨，就连她有时长叹短吁戏谑现实的显示才情的叹咏调也有人摹仿，或者她说的彰显魅力的话再换个语调，加个词汇，她不反感，但是那个当初提拔她的经理，他喜欢这种个人展示的魅力，

他们一起走，经理、洛洛娜和杉杉这三个人可能还有其他人，经理重复了那个句子，为她的俏皮可爱幽默而折服，忘了当初他并不太看重她，可以说有点硬塞过来的味道，有点把她当成了她，搞得她以为她抢了她的风头一样，所以，她现在有点怕被模仿。

这里一起工作的三个女孩出去办事，洛娜、杉杉还有另外的一个胖女孩，另外一个女孩指着这两个身形差不多的女孩说：“你俩今天怎么这么靓丽？”其实发问的她只是穿的一般的快销品，不过，她觉得只要身形不像她那么胖，其实都有靓丽的衣服穿，因为你穿背带裤的靓是靓，而和她穿裙裾的秀气也秀气，总有那么多争奇斗艳的、不分你我的让你展示。

不过她的爱好，还是会给她一个丰盈的世界。那些日子其它艺术家陪伴他多一点，真正让她开始对从事的事业感兴趣的也是其它的画家，看起来简朴、好入门。

当她又一次回到这里的时候，是朋友让她感觉呆在哪个地方都一样，反正有他。和他相处的日子老有不顺心的事，打扰两人的愉悦心情，她打算走了。不在谋求可以获得点收益、以此暂且生活下去的打工了。

当她再次回来时，因为这个小镇在附近算是比较大的，因此有时还来这里的时候，那条桥早已没了，顺着桥下的四周的低矮的房屋早已在记忆之中了，现在的桥是由从东面直通过来的大路在水上的延伸，所以自然不在远来的桥的位置上，当她试图寻找那时的一片回忆中的土地时，当然一切都像不存在过一样。是的，这么多年来，他作为一个有影响的人物还出现在她的生活中，甚至这里不是她偶尔来到的地方，而是她附近的地方，她总感慨，当时回忆伴着的美好和独特的感受，再也找不到当时的场景了。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通过另一种方式理解了他，没有看他当时的那本，而是他的其它的作品了。他也不显得那么神秘了，在通过感同身受的对他的作品的理解中。

要是那里维持原样多好。可毕竟世事变迁。不过关于波特，作为老早就知道的人，而她现在早也从事他的职业，所以自然关注的他也会比较多。随着波特的年龄的增大，被更多人所知道，所以他参加的访谈也越来越多。

她跟随着他们的镜头。去访问波特的也是那些平凡普通的人，也许对艺术并不真正感兴趣，不过他们也是人群中明艳靓丽，懂得说好话的人，就像曾经在她身边的人一样。他们随便聊了几个话题。当然波特也应付的不错，有时显得健谈。甚至还奉承了他们熟悉的。可能这种采访也是按照预定的情节走的。波特和他们谈笑风生，让她觉得正像身体内未被唤醒的部分被感知了一样，这些普通平凡的人，也许就像她的工作时周围的那些人，她在他们之中再也不会觉得陌生了。此刻连她都觉得自己特别。

这些人离开了波特，在他推荐的餐厅。照样快乐。可是她心里却有一丝隐隐的失落。他出现的时候，连她也照在那个特别的光里。

当时波特还谦恭的说也向他们熟知的画家学习呢。不过，在后来，当她更深入的接触到波特的作品的时候，早期不怎么知名的作品也被介绍过来了，其实是她在开始生涯的过程中遇到困难的时候，他的早期的这个作品没有过多的繁复，给了她启示，让她得心应手，那种技术，让她得心应手的技术，波特也不是天生就拥有的，只有真正从事这项事务的人才会抛弃那些浮躁，面对真实的艰难险阻，她看到了这种娴熟饱满的技巧，后来她去看他的访谈，才知道，他当初说的，那个改变他人生的人，居然是业内知名的另一个画家。以某种技巧出名，可她以前学也学不上，波特这么说，是不是他的是这种技巧的变种？而他只有通过他的改良才能学的起来，噢，没想到，十九年前让她年轻懵懂感到好奇的不由自主的发问的话，十九年后，千回百转，还是回到了那些切实实际、料想不到却又熟悉的答案选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