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工作那几年,在我的同事们中一窝蜂地兴起了考研热,目的当然只有一个:改变闭塞简陋的生活工作环境。我也曾有三个邻居接连考上研究生。其实,那时考研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这三个同事是学业上的佼佼者,更是意志、毅力刚刚者。
金弟(葛祖金)是我的邻居中第一个考上研究生的。那时,我们都是单身教师,住的是学校的公房(中间走廊将十间平房分隔成二十个单间),每人一个单间,不足八平米,摆一张床、一张桌,紧凑而精致。我和金弟住窗户朝南的两个单间,中间一墙之隔。
金弟,虽中师毕业,但数学成绩特优。因为这一缘故,他起初被分配到县城一所中学任教。我毕业分配那年,他却从县城调到这座镇上的中学,与我做起同事来,这让我们当年许多做梦都想到县城工作的同事难以想得通。打听原委,才知道这里头竟有如此如此原因,在此不再赘述。
那时,他在学校任高中数学教师,因有着数学天赋,学生们都崇拜他。自从他决定考研后,我几乎很少见他与同事们闲聊,业余时间他总是用来与书做伴。我每次去他的房间,只在饭后的一段时间。记得印象最深的是,那时他在桌子上常放着一只被他用作烟灰缸的蓝边瓷碗,每次都看到半碗烟头被水浸泡着,弄得碗里的水像酱油般黑里泛黄。金弟本来是没有烟瘾的,为了考试,那段时间他却成了烟鬼子,每天得抽两包多,看书时几乎一根接着一根抽。金弟是个夜猫子,习惯开夜车。我常在睡醒后听见他翻书时窸窸窣窣的声响,有时还耳闻他叽叽咕咕诵读的动静。夜间看书疲倦了,他还常用冷水浇头,在夏天或干脆跳进宿舍南面的小河里洗个澡。他的确是个意志坚强的人,即便在三九严寒,他都一直坚持洗冷水脸,用他自己的话说,那样做能消除疲劳。
金弟当年录取的是复旦大学。一个中师毕业生,几门专业课成绩几近满分,面试时还受到主考老师的褒扬。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的学生们买来鞭炮,从教室一直炸到他的宿舍,他见状乐得像个小孩子,激动得脸像红富士苹果一样红了……
金弟读研后,和弟(张志和)住进金弟原先住过的宿舍,做起我的第二个邻居。那一年,他刚毕业。和弟考研的计划从分配报到的第一天起就确定了。与金弟不同的是,和弟不沾一根烟,且生活极有规律。因和弟当年报考的是西方哲学史专业,我和他常在一起讨论一些感兴趣的话题,甚至连英语学习方面的问题,也成了我们的共同话题。
和弟是个心细精致的人。头发每天梳得齐整溜光,冬天一套笔挺的毛呢蓝色中山装,风纪扣扣得服帖严实,是一个标准的老师形象。再看看他的书籍和笔记,只要有文字记录,字迹都写得清秀、工整。
和弟,曾委托我们给他与女朋友做牵线人。女孩是个裁缝,在老街中段的一家缝纫店上班。晚饭后,我们常陪他一同去裁缝店里玩。女孩最终没有与和弟牵手成功,后来和弟一门心思准备考研。每次我到学校阅览室都能遇见和弟,翻报纸、记笔记,忙得不亦乐乎。尤其是到考研复习冲刺时,他每天必到阅览室,因为时政也是政治理论课考试的重要内容。
和弟后来考上的是曲阜师大,听说毕业后在一所高校任教了一些年后改行了。
1993年,我因工作调动到了另一所学校。兵弟(章小兵)成为我的第三位考上研究生的邻居。
兵弟住的是一个单间,足有二十来个平米吧。由于那时我已成家,学校安排我住在由两个单间公房改成的套房。兵弟工作后的第二年就开始了研究生考试备考,那会儿,他干劲十足。受他影响,那一年我也和他一道加入了考研大军。他是学物理的,我学的是文科,虽然备考的专业课不同,但“政治理论”和“英语”两门公共课是一样的。因此,我俩一有机会就在一起互背试题,有时端着饭碗边吃饭边考对方,觉得这样的方法是很有用的。我们还一起上了安师大外国语学院举办的考研英语培训班,一到周末就骑车去听辅导课、做模拟题,一趟来回有20多公里。兵弟夜间看书解乏的方法就是习惯用拳头击打砖墙,隔壁的我常被他的骨肉与墙砖撞击的“咚咚”声惊醒。兵弟学英语的诀窍是他自创的背诵英汉对照词典,厚厚的词典相当于一本现代汉语词典,天天背几页,一天不落。嘿,居然收效明显。可我没这毅力,所以英语水平始终不见提高。
兵弟那时的理想是报考哈工大,最后录取在中科院物理所,在合肥科学岛度过了三年的研究生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