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想起父亲的磨刀石（组诗）

芒种，想起父亲的磨刀石（组诗）

文/王永

一.

磨刀石，父亲做木匠时剩下的

不止一块

镰刀，我已记不清家里用了多少把

只记得一块铁从锋刃圆满到肋骨弯弯

像极了他的前半生

凹下去的磨刀石被日子逐渐啃食

蘸水，摁下去沙粒会吹疼眼睛

我在岁月中与父亲签订契约

芒种让我们重新活过

二.

想起父亲

肩膀上来自木棍烙印隐隐作痛

当稚嫩和倔强跟少年说再见

回忆如此矛盾，曾经疼痛夹杂几许甜

那时父亲每一巴掌下去都留有红色

当疼痛不再深入肌肤

这个和我一样倔强的男人

被手背那些褶皱夺走力量

我祈祷那些疼来得猛烈一些

三.

就这样坐着

一句安慰的话都是多余

隔着马路喧嚣突然安静下来

一场旧雪在心底依然没有融化

那是父亲远行时景象。深一步

浅一步

如今槐树又一次被枝剪

玉兰花也开了

我们走着走着成为无家可归的孩子

四.

赶马车的人，经历大多面目全非

闪电如鞭笞要给山套上紧箍

白色的，刺眼的

一段分行曲解，一个人便有了港湾

山，碎成石子被风带走

来年无数绿色坐在枝头

而父亲当年做的推车

一部分蛀虫斑斑

一部分成为灰烬继续滋养小麦

五.

一座山，被砍出两道脊梁

风呼啸着从未停止挥舞

沉默的石头如同祖辈，父辈

一头骆驼在夹缝中低头

尘世疾苦被插进肉身

隐喻，是你惯用伎俩

伤口遮掩

我会想起一个人和所有苦难

六.

看到它，又望见父亲躬起后背

飞溅的刨花像雪片一样淹没双腿

木凿，榫槽

如同肉身打一个洞，把日子的贫穷

塞进去补上几锤钉子

防止它们在体内喊出“苦呀”

如今蓝色取代了秸秆，炊烟不再飘过墙头

风箱，那具曾经鼓起肚皮吹火的朽木

尽情吞咽苦辣酸甜

在仅存灶台内哭着，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