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父亲（组诗）

我的母亲父亲(组诗)

文/王永

一.

六月远去，镰刀收起锋刃

父亲收起他的磨刀石

曾经嚯嚯收割声随麦秸成为逝去的鸟鸣

西屋草棚终年漏风

镰刀悬梁在灰尘中数着经文

数着倒下一棵又一棵筋骨

救赎与忏悔宿命不知何时被磕破棱角

如一块没入地面的土坷垃

在父亲眼中

我们都是被削出凹身的器皿

直到薄如纸片被风吹破

二.

最后一枚枯叶仍面露倔强

撕咬着枝头心有不甘的样子

让我想起父亲

曾对我举起棍棒那是对生活恨铁不成钢

一块顽石被油盐侵蚀

然后打磨成顺从的沙粒

双眼那些浑浊隐藏无数雕刻

如今一丝不苟的木匠已丢掉推刨，木凿

腐朽如北风猛烈

牧羊人用皮鞭喊醒清晨

一个萝卜一个坑一棵白菜一个深扎泥泞的根

三.

北风频繁如母亲的老寒腿

显然这段分行在没有成为诗之前

叹息并不能给予我回答

七百里行程隔断的不止是脚步

还有炊烟迈不过的太行山

仿佛鸟儿丢失翅膀最后让男人深陷夜的辗转

立冬之后，我祈祷

柿子树上火苗不要熄灭

土炕多一点暖热

四.

我知道不该这样表达

在乡下男孩子对她的爱大多沉默

我不擅长陈述依靠和委屈

也忌讳离别词语

随着年龄增长两朵云也越飘越远

我知道某天还会遇见

麦苗儿，玉米，和遍地野花

尘世最初样子没有疾苦，疼痛

那时你想起我依然是你儿子

我们就会很幸福

五.

离家孩子都怀揣负罪感

徘徊柴米油盐边缘

炉灶内火焰逐渐暗淡

远行人不敢回头

离家的石子硌脚却让人铭记

透过视频看母亲日渐蹒跚的背影

打扫庭院，喂鸡，摘菜

我该如何用余生换取你长发不再落满白月光

再长的诗行比起你也轻如鸿毛

用文字表达她们不如捧一杯热水给她

六.

白炽灯有点胆怯

夜，就要来了

仿佛日子找不到开启的钥匙

溃逃在一声响动过后

空荡再次被填补

你托举着星火并没有说出什么

宁静，是雪的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