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藤下（五首）

葡萄藤下

仅剩几串葡萄已不再娇嫩

仿佛经历一生的老头老太太

斑点蔓延

        它们年轻时一定有过爱情

曾经红润还保留唇迹

连日阴雨如同我正在过的生活

充斥生锈链条

风大一点那几串葡萄随时会掉落

枝桠处任蚂蚁经过

讲牛郎织女的奶奶已安眠黄土

月光穿透枯萎像盛开的野葵一样黄

空杯

书桌间稀疏许多

仿佛失去影子的铁越发清凉

墙角那些雪预示着冷仍然盘踞

开学季如同行驶的列车，带走的不止行囊

台灯彻夜未眠，像是在等一个人

而我已成为饰品，笔，纸，暂停印迹

当最后那滴水被蒸发

我倒掉所有

陪着你和他各自去往远方

拧紧盖子，成为无心玻璃渣

突然就老了

当喧嚣凝固我深陷回忆的漩涡

一个中年的孤单逐渐弥漫，原野中

那些花儿

忍不住绽放

一只老斑鸠

或许因为陈旧

梦缩短距离从远方跑回

你时常停靠院落柿子树第二个枝杈

翅膀慵懒成为镶嵌地砖上的影子

迟迟不愿离开

上岁数的人骨骼大多脆弱

禁不起风吹和颠簸

有棵树，挺好

羽毛婆娑仿佛落叶归根般踏实

这让我想起父亲

蹒跚的碎步伴随唠叨

一只收紧翅膀的老斑鸠等待宿命

三月，做一块深陷泥土的铁

哐当，风从墙头跳过

靠在角落里的铁随之惊醒

是时候伸展一下腰腿了，铮亮的钢刃

没有一丝泥土

每次劳作父亲总是用瓦片使劲打磨

仿佛对待年轻时自己

锐利藏于心，温柔留给爱着的家人

如今他那些锋芒早已被油盐侵蚀

偶尔几缕白发闪闪发光

和失去半截的它们一样，努力抵抗

麻雀已忙碌田野，砖缝里隐隐传来叽叽喳喳

希望迎难而生，繁衍只为春天埋下种子

祖辈，父辈，我……甘愿做一把铁锹在三月深陷

立秋后

蝉鸣，嘶哑。

吼了一夏天也该歇歇了

没有士兵的将军，胸口那颗痣

终究被风削掉成为疤痕

太阳变得温顺又做回曾经的羔羊

趴在西山啃着青草

燥热一点点被露珠淹没

这个夏天从麦芒指向天空到玉米秸泛黄

仿佛庄稼最懂节气的坐标

耕种与收获我们只是一个参与者

野草覆盖坟茔隐藏哭泣的脚印

枫叶，还未点上朱砂

狗尾巴撒欢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