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寄景（十首）

深秋寄景

天，越来越空越来越荡

只剩下几块补丁

我记得爷爷奶奶的裤脚上也有和它们一样的

疤痕

咳嗽断断续续仿佛病灶一直未曾离开

大雁对故乡最后的叹息文字时常那样记载

玉米秸倒下，然后消失不见

那些神奇的铁相互追逐

原来孕育如此盛大，斑斓

东岗村

炊烟顺着五点的余温落入西山

麻雀回巢，黄昏准时来临

刚出生的小麦蜷起胳膊

抱紧自己

秋夜漫长它要学会独自面对

羊圈咩咩。像是再等熟悉的鞭梢

老牧羊人去了远方

忙着把天上的云彩赶回家

摘柿子

疼一下，掉一个

疼一下，熄灭一盏

我心里默默数着

一棵树的悲哀

整个秋天都在延续

汉江水泮

它们又有了繁殖的冲动

在一片溪水旁

芦苇正逐渐失去

几只野鸭子嘎嘎叫着

信仰就是针尖上舞蹈，当光

演变成诱惑

他感觉自己又行了

清晨

太阳挂在树梢

一颗，两颗

别的柿子还没熟

只有它红扑扑闪着光

我的木窗有时很大

云朵飘呀飘呀

我的木窗有时很小

一颗石榴就满了

午后

树林深处

又一枚叶子脱离缰绳

枣红色的马匹奔腾原野

我的故乡远离牧场不会有马蹄声

阳光迷离容易滋生幻觉

深秋落叶多了马匹也多了

嘶鸣与咆哮借助北风，跑呀跑

土地继续蛰伏

一季又一季从未停止孕育

叶子落了

柿子树的，石榴树的，葡萄藤的

还有我的

小船找不到回家的海，漂泊在人间

闪电一道道一片片

红色的（那是诗人的隐喻）

现实哪有太多浪漫

孤独路过窗户打着漩儿

人群也时常这样顺从风，顺从宿命

透过骨缝我们有相同泪腺

生锈的钉子

木盒是父亲做木匠时做的

那是很久远的事儿

它们被铁锈粘在一起远离光

忘记翻身

唠叨借助月光若隐，若现

“没有让木方留下伤疤”

“没有让锤头迸溅火花”

“没有刺伤手指，脚丫”

这是钉子的荣耀也是一块铁最后的慈悲

镜像

下雨了，仿佛枪声

这群稀罕的羊呀，牛呀

过了十月

或许会成为绝响

他穿着一件浅褐色风衣

一只手打着伞，一只手抱紧自己

消失在凌乱的毛发里

时间定格在1937或者更远

芦苇

施舍多少时光

才能让一头秀发被风雨洗白

你填充着黄昏

像等待儿女回家的母亲

大雁飞往南方留下几声鸣叫

太瘦，太小了

白茫茫一片

冬天还没来，雪落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