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月份的诗（组诗）

写月份的诗（组诗）

二月

唐河，肿胀

一场雨加速了孕育

那些鱼虾按耐不住冲破子宫

去冒险

苍耳已没入第二道堤岸

少年不知道世俗危险

裸露的脚踝一次次试探

从稀疏逐渐稠密，我们错过那些故事

小草很快弥补空缺

二月，有人消失不见

有人破土而出

三月

仍有几朵霜花，倔强开着

趁太阳没来之前亲吻它最爱的人

这是一场背靠背的邂逅

比如霜花和迎春花

只能梦中相见

我许久不曾走进你。旷野浩瀚

似乎缺点什么

一个远离土地的农民是不合格的

锄头，镰刀，铁耙，悬挂在墙角闪着光

四月

白炽灯敞开蜡烛一样的胸怀

泪，多年前已燃烬

只剩下铠甲

我承认，所有光皆怀永恒之意

黑夜深处

一个灯泡让我踏实和憧憬

窗外虫鸣交替

雨水足够换来一场丰收

隐匿麦田

有人许愿五谷丰登

五月

一棵白杨

挡住下垂的落日

透过枝叶我仿佛看见

母亲在打碎碗里的蛋花

加点佐料

就是一顿美味的晚餐

我挪了挪身影

落日从树梢掉到树干。还在继续下垂

麦穗已泛黄，倾斜的影子

把村西那条瘦路填满

一根芒刺举一盏灯

当远行人闻见麦香

就该回家了

六月

不会迷路

失去遮掩的六月

一眼从村西望到村东

即使幽径小道也能找到家

麦秸倒了

连同心上的麦芒也一根根拔掉

失去痛感的坎，仿佛一脚就能迈过去

玉米正在拔节努力愈合伤口

东岗村如经历分分合合的老人

早已不再为“情”困惑

斜阳一次次来了一次次去了

有些骨头一点点成为土

七月

一进七月

卖烧纸的地摊多了起来

金元宝，纸钱，摇钱树，一堆堆

一摞摞

或画个十字儿，或画个圈

那样才是亲人的保险柜

即使隔着玉米地也能收到

活着的，日子辛苦

却从不吝啬，烧的越多

它们才能保佑我们平安健康

八月

一半流淌

一半在高粱发梢造酒

雨水借助唐河一次次抵达高潮

八月充满燥热

刺鼻的潮湿从七月开始没有消退

深陷迷雾的鸽子如丟了翅膀的人群

搁浅房角深处

阳光迟迟不肯现身，心底滋生

一排排小蘑菇

这个八月

我会想起二舅和一面之缘的人

九月

置身流水

唐河一半在西，一半向东

总有几尾逆流而上的鱼没跨过龙门

秋风中弯腰躬身土地的人从未想过离开

裤脚深陷坟茔隐约裸露

像某种暗示

离别从树叶开始

葡萄藤，丝瓜秧……最后大雪淹没石榴

缠绕指尖的乡愁

仿佛缺少煤油的灯捻越来越淡

十月

落叶，仿佛前朝的信使

它能准时带来节气和时令

比如寒露过后是霜降

比如那些雁字写的什么

总有人为了生计练习落叶奋不顾身

或投入火炉

或孤零零被流水带走

尘世偌大前朝和今世的漏洞

需要多少落叶才能填满

不能在写下去了西风又开始磨刀了

十一月

冷，是胡同里的常客

停留久了它已成为主人

从东到西，它都能从门缝溜进去

第一家，女儿在北京结婚生子

儿子在承德立业

风时常光顾替远行人守着旧砖瓦

和归宿

树叶掉光了光秃秃的枝桠不像金属质地般响动

反倒是有一种骨骼的声音

麦田已开始蛰伏，顶着霜白

其实我们和它们一样，熬过去

才会春天

十二月

你听，仿佛回音壁

跺一脚，远处也传来咚咚

再跺一脚，纷纷落白

这不是樱花也不是梨花

它们只是拥有同样的洁白

一场雪掩盖枯黄

东岗村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富有

柿子树，石榴树，杏树……连狗尾草

也得到眷顾。花儿一朵朵绽放

阳光下，清瘦脱掉外衣

那一串串脚印是我们来过人间的凭证